灯带,那些镶嵌在甲缝之中,用以标识轮廓的灯带,全部亮起。
在残酷的战场,在隐身涂装之中,李藏沙的旗舰几乎将自己闪烁着点亮在星空,像是一颗斑驳的恒星。
“看,看啊。”残兵被堵在右舷一个狭窄的外端甲板上,第三分舰队最後的幸存者们,守着一个小小的舷窗,看向来的方向。
“那,就在那。”政委的声音有些兴奋的颤抖,他握着伤兵的手,将看不见的伤兵引向来时的方向,“是咱们的舰队。”
“政委,那麽远,你真的看得见吗?”伤兵擡着双手,摸向舷窗,可那米粒一般的光点,现在就映在他破碎的面甲上。
“看得见,我们都看见了。”重火力手李成向舷窗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肯定。
“政委,我伤的最重了,你们更有希望。”伤兵慢慢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握住政委的肩膀,“政委,你们杀出去吧。”
政委轻轻握住他的手,声带紧绷,说不出话。
故障的灯带闪烁。
断了一条腿的李成趴在掩体上架着机炮,断了一条胳膊的医务兵姜月正用牙咬着绷带的另一端为火炮观察员云汜包扎缺失的一侧耳朵和灼伤的半张脸,在通道另一侧警戒的飞行员蔡紫莹快速地眨了眨眼,泪水在湿润的眼眶里打转。
她想说些什麽,可受伤的脊椎让她转身都很困难,两条腿几乎瘫痪的她,这一路也都是被姜月背过来的。
“雷明,我们都一样,都一样。”
骨碌碌,政委擡头看去,是一颗反物质手雷。
正正停在他的面前。
蔡紫莹看到了,她本能地就要扑过来,可她已经走不动,硬生生倒下。
李成转过头,看到扑过去,却因为看不到而扑偏了的雷明。
在雷明身後,政委伸出手,握住那颗手雷,举起来,就要扔出去。
姜月极快地将云汜踹到墙角,将身体撑在他的身前,尽了医务兵最後的义务。
轰——!!
在盛大的物质湮灭下,这里的一切,都变成看不到摸不着的能量。
他们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没了存在的痕迹。
只是,在纠缠着的能量宣泄的方向,在曾经舷窗所在,现在变为残骸破洞的缺口所向。
湛蓝色的跃迁波动终于亮起。
“呲!”
“呲——呲!”
技术员试着将通讯终端的接收端修复,可本就损坏的元件随时都在损坏的边缘。
“‘烟雨’快速反应舰队预备舰队,加入作战序列,指挥官,卫明柊。”
“预备舰队?”李藏沙快步走到指挥台边缘,俯下身子,低下头,“什麽!?”
“首长,好像是卫首长。”
“再次通报,我部已接到多起报告,现做出决定,由我部指挥中心替代旗舰指挥中心的战时最高指挥权职,各舰指战员,请向本舰报到,指挥中心总负责人,卫明柊。”
“任务通报,仍在各岗位上奋战的同志们,请继续执行任务,我部将接过将生命留在这里的烈士同志们未尽的责任,与你们站在一起,接续这场残酷却至关重要的战役。”
“我们这支诞生于殷帝国统治下的舰队,已经成为统一战争的一处重要支点,而掀翻这一切的撬棍,正在我们的身後,相信我,不要绝望!不要绝望!!”
“让敌人,历史前进车轮之下的敌人!让他们在我们这道绝不可能战胜的铁壁面前,感受真实的,不可驱逐的恐惧,与绝望!”
“预备舰队!不要停止前进!”在这些拼杀而来,无比疲惫的战士们的耳边,卫明柊的声音沉重地走了回来,“永远,永远,不要停止前进。”
“预备舰队!前进!!”
“报告!!!”保密处干事急匆匆跑过中央甬道,“首长!首长!!”
柳挽溪正策划着锦帛决战,身後急促的呼喊越来越近,她不由地转过身,看向舰桥外。
“首长!紧急通讯,林晚意麾下肃清舰队残部及第一常规舰队,短暂进入跃迁场,在队列混乱,大部未进入跃迁状态的情况下,已经向渡枢二号空间站跃迁!”
“立刻!即刻!组织跃迁,向渡枢二号空间站增兵,增兵!”刚刚进入战场的司烟,正看着远方的跃迁场,他不忍想象在渡枢二正上演着什麽样的场面,“我明白!常规到达点必然已经是一片混乱,撞击的风险更是极大!”
“可是我们必须跟进,必须将渡枢二,变成决战战场,时间我们拖不起,绝对拖不起,并且,我也决不能放任快反舰队陷入敌主力包围。”司烟闭上眼,他死死按着指挥台,他不敢睁开眼看着就在他身边的舰队,他不敢看着他们说出那句话。
“一切能到达渡枢二号空间站群的跃迁出口,都是你们的目标,我只要卫戍集团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渡枢二,沈自流,我就在你的身後,两个小时之後,我会将你现在在我的命令下做的事情,再做一遍。”
“我的命令是……”
“您的命令是,不惜代价,不论伤亡,在渡枢二号空间站群展开主力决战,就算撞,也要将撞击事件发生在渡枢二号空间站群,就算迷失航向,也要迷失在距离渡枢二号空间站群更近的非法跃迁到达点。”
通讯那头,沈自流咬着牙,愤怒,充斥着他的大脑,悲伤,一种无法驱散的悲伤钻进他的骨头。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