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情绪悲恸◎
一种燥热的痒,从王宴舟的指尖催生。他如顺毛撸的猫,翘着尾巴,指尖熟谙的盘弄着手底下僵硬的肉。
李仕汝颈项的血污,一点点擦净後,裸露出烂熟的褐红色表肉,外翻的桃红里肉,以及瓷白的断骨。
那双眼睛半睁着,嘴巴微张,热息抽离,鲜活的血气散去,惊叹死亡突兀,肉。体空洞。
王宴舟见女娘分明害怕,却看的专注,他指着冷泛青白的致命伤口,解释说,“这一剑力道极大,非武力超群,力拔泰山之人不可为。
何年暗戳戳瞄了一眼李信业。
“力气这麽大吗?”
不等王宴舟回答,何年歪了歪头,声音里带着慵懒,藏着试探,“我看这凶手不仅力气大,胆子也大的很。。。竟然敢刺杀朝廷命官,这会儿应该关在大理寺,等着秋後问斩吧?”
王宴舟唇角勾起嘲弄的笑,“大理寺这群蠢货,除了会摆摆官威,正经破获过几个案子?”
他尾音拖得长而轻,细针一样,刺得身边的官差心里发紧。
王宴舟却浑然不顾,接着讽刺说,“去了一千多头官兵,连凶手的毛都没摸到,倒白白搭上几十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理寺赶上门送命,是给凶手送年终大傩,岁末大礼呢?”
他出身显赫,向来言辞无状,不积口德。
大理寺正曹真就站在他身边,他也毫不避讳。
曹真只能扯了扯唇角,提醒他,“话也不能这麽说,王仵作许是忘了,自己也是大理寺的人…”
“哟,这会子知道我是大理寺的人了?怎麽平日里查案,就让我做好自己的事情,少管案子怎麽查呢?我还以为仵作只是打杂的呢?”
他嘴不饶人,手上动作却轻盈而丝滑,修长指骨白皙而利落,指甲也修剪的平整干净,捏着骨钳的一端,将擦拭干净的里肉往外翻。
皮肤上微现的淡青色血管,幽灵般起伏于死肉上,须臾几个动作,就测出里喉骨的伤口深度,长度和利器。
“倒是和回来的蠢货说得一样,上好的龙泉剑,剑锋薄锐,削铁如泥。。。”
“从剑痕来看,这还是凶手收了力度的。恐怕他若使了全力,李寺卿的脖子就留不住了。。”
李信业眸光微动,他出剑时把握住力度,既是方便手下取回宝剑,也是隐藏实力。
听了王宴舟的话也不意外,只看了一眼水漏上的时间。
隅中一刻时,窗外响起几不可闻的两声鸟鸣,李信业绷紧的神经,松弛了几分。
他将手搭在何年肩上,何年明白得手了,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来。
王宴舟正写着验查结果,瞥到二人互动,不耐烦的将册录递给曹真,“你拿去交差吧,我和邢仵作的看法一致!
尸体刚运回来时,邢仵作就检查过了,当时外面还围着一衆官员,王宴舟不耐被围观,等到人散尽後才动手验尸。
像李仕汝这种当着许多下属面,明晃晃遭刺杀的,其实不需要多做检查,但死得毕竟是大理寺卿,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
王宴舟打发走曹真後,带着何年来到堆放白骨的案台前。
他指了指小山般的尸骨道,“我和邢仵作熬了一宿,基本判定死的都是女子,年龄十五岁到二十岁不等,其中二十岁左右的女尸,蝶骨和枕骨的基底缝是愈合状态,但损毁严重,可见死得时间最久。”
“也就是说,他早年杀的侍女,还是偏大龄的女子,後面年龄就越来越小?”何年精准捕捉到这句话的意思。
王宴舟半眯着眼,饶有兴味的盯着她,‘他早年杀的侍女’,这几个字太过冷然,不像是在谈论宋檀,倒像是在说旁的什麽人。
“沈小照”,他试探道,“你向来孤芳自赏,什麽时候对死人的事情这麽感兴趣了?”
何年眼神闪烁一下,佯装生气实则恭维道,”怎麽了?许你有匪君子,去做了仵作,不许我同为女性,关心一下侍女啊?”
王宴舟眉梢微挑,让开了一步,斜倚在梨木桌案上,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找吧,看看哪一具是你的老熟人?”
何年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上百具累累白骨时,眼睛也失了精气神。
“这要怎麽找啊,黑娘?”
何年问完,才发现黑娘眼圈发红,唇都在颤抖着。
她女儿六岁走丢时,她出门看所有六岁的女童,都如看女儿般亲切。
现在九年过去了,女儿也十五岁了,她看这些死去的十五六岁的侍女尸骨,都感受到如失女儿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