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人群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替这些少女们主持公道。。。
辰时三刻,京畿衙门的差役还没来。
丞相府红墙青瓦的墙根子底下,站着溜溜满的各式人,涨到墙根淹没了,立不住脚了,底下的人卷起袖子,咬着压根,托着亲人同伴坐墙头上看。。。
内院护卫看见冒出呼着白气的脑袋,齐刷刷拔剑出鞘。
这些平头老百姓,起初还被吓得闭上眼睛,醋溜着往下爬,後来墙头哪里冒得都是脑袋,还有人脱了鞋子去砸护卫,发泄平日里低眉哈腰的怨气。。。
两个暗卫见时机成熟了,互相对了对眼色。
其中一个吆喝了一声,“我们趁着人多势衆冲进去吧,等会衙门的人来了,他们官官相护,才不会管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死活呢。。。”
“对呀,对呀,人群里立刻有人附和,周将军父子,为大宁战死,他们都已经托梦给徐翁了,我们怎麽能辜负周将军的心愿呢。。。”
承影推了几个杀猪打铁的壮汉下去,底下护卫正要动手时,他似着慌中被人挤下墙头,跳在那拔刀的护卫身上,几个暗卫制住了人,大家一窝蜂而上。。。
这些人里有暗卫,有想趁乱盗窃的市井无赖,还有趴在墙头看热闹,也跟着热闹跳下去的汉子们。。。
前面的人跳下来了,後面又有人接着爬墙,往里面跳。。。
丞相府上百名护卫,纵然手持兵器,却不能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动手。。。
这时,承影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大管事说了,快去後院保护女娘们,要是有人趁乱作奸犯科,冒犯了夫人少夫人,你们这些人护卫不力,等着老爷发落吧。。。”
护卫们动摇了,许多开始朝着三进院的院门里跑。
而暗卫们早就踩点过,带着人群往二进院里的西侧院跑去。
西侧院的花冢里,本就是种满海棠花的地方,积雪掩印着海棠,煞是冰雪浓艳。
可这些粗民们哪里懂得这些,操起锄花用的铁镢头和土铲头,开始挖起土来。。。
他们本就是干力气活的人,三下两下卖力挖着,很快挖出一个深坑。
承影看着人群越聚越多,漫天盖地飞过一群黑乌鸦般,嗅着死气而来,呱呱地大叫着。。。
他吹了一声骨哨,在差役还没来之前,悄无声息撤离了。
等到鞫狱和兵马司的巡检们,来到丞相府主持秩序时,人群已经挖出了一具新鲜的侍女尸体,天气寒冷,皮肉才开始腐烂。。。
兵马司巡检使唐廷蕴,本来还在等天子下令,磨磨蹭蹭拖延着,想要给丞相府反应的时间,却不曾想这些暴民们胆敢闯进来。。。
他现在就算想要制止挖掘,已经来不及了。
老百姓们眼看着下面有尸骨,都在叫嚣着差役们快点挖,若是处置不力,很可能演变成暴动,而花冢下埋尸骨的事情,眼瞧着瞒不住了。。。
他只能咬牙下令道,“挖吧。。。”
差役们拿着工具,开始秩序井然的挖着土。
唐廷蕴也没有预料到,这小小的一片种满海棠的花圃下,一具丶两具丶三具丶四具丶五具,六具丶七具。。。。。
起初,旁边还有人计数,每挖出一具新的尸骨,都要朝着人群大喊着通传。
接连不断,直到挖出上百具尸骨。。。
报数的人也不吭声了。
饶是唐廷蕴见多识广,也不由揉了揉眼睛,恍恍惚惚,以为自己看错了。
上百具或破碎,或完整的尸骨,堆积在院落边,白晃晃的小山一般,结成了白蜡,骇人极了。。。
围观百姓倒吸着凉气。
一蓬蓬浓红的海棠花,鲜艳的血液一样,摧枯拉朽的焚烧着。。。
看见这一幕的人,眼睛都直烫烫的疼。
奔赴在消息前线的小报人员,向来靠着贩卖稀奇古怪丶荒诞无稽的故事博眼球,凭借撰造命令,妄传事端博关注,却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小童和喜虫儿,简直救火一样,非常忙迫的向外奔逃,踢踢踏踏的跑着,喊着,奔走相告着。
绘画神速的老童生,拿起笔临摹眼前场景时,双膝忍不住打着颤,手也有些拿不住笔。。。
官府往外面轰人走,大家都站着不动。
老童生好不容易歪歪扭扭画完了,笔和画都被几个衙役搜走了。
他也不反抗,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失了三魂六魄一般。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画面都印刻在脑子里了,如月亮倒映在河底,每一个夜晚都会在浮起。
而他和所有的目睹者,都如不得脱身的冤魂怨鬼,再也不能从河底爬出去了。
老童生屡试不第,靠着售卖风骨谋生,看见真的森森白骨,还是忍不住靠着海棠树呕吐不止。。。
就在跟来的同伴,问他有没有事时,他朝着大门飞奔出去。
他从未像这一刻,深刻的感受到,创作的欲望在他身体里喷薄,他要迅速画下来,做成诗写成文,以记录着悲惨而荒诞的一幕。
西厢房内,宋檀喝醉了酒,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昨日回来後,宋檀大受打击。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亲自去质问二兄,当日李信业调戏秋娘的事情,是不是二兄告诉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