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枣红衣角消失在廊角,她立刻进屋,推门,落锁,唯有这样她才最心安。
虽然她理应因心悦之人在此放宽心,但她总预感祂那深沉乌眸,温和笑容饱含深意,却又没有实证,都要怀疑自己得了什麽思症。
为理清现状,薇洛观察屋子,没管软榻与其上的红衣,直奔右墙。
墙上挂着纸历,鲜红封皮遮盖了日期。
薇洛掀开一看,当即皱眉:“庚辰年七月初七?”
这年份的确与现世吻合,但她体感都睡了两觉了,又是勤快的人,日历纸怎麽可能还停留在这日。
页顶有碎纸屑,薇洛算了算,被撕了三页,往下翻:七月初七丶七月初七丶七月初七……
薇洛越翻越惊恐,越有种既视感,冷汗淌了下来。
隐隐记起什麽,她迅速扫过窗格丶床铺丶小桌,最後视线锁定在花架上,那里好像放了她此刻必须拿到的东西,她绕过桌子,碎步过去,身影从构造了清泉的假山造景前闪过。
花架上放着青瓷花瓶,瓶里生有一株素白的芙蓉花。
农历七月,它花枝招展。
美则美矣,但薇洛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得对它道了歉,随後握住长长的茎杆,开扯。
她身後,纸窗紧闭,被日光映亮,似乎是被她的举动惊动,渐渐透出道漆黑人影。
它矗立在那,正面朝着屋子,静静观察着屋里女子的一举一动。
薇洛似有所感,却不急着回头,花瓶里头定藏着重要秘密,事关她记忆,她拔出那根茎,连带出土块。
芙蓉花被摆在一边,瓶底躺着三张折叠好的纸。
“哒丶哒丶哒”,脚步忽而响起,不疾不徐靠近门口,每一下都踏到她的心尖上
——祂来了。
薇洛慌忙取出纸,拆开。
“叩丶叩”门被扣响。
她匆匆扫过,这纸不是他物,正是那遗失的三张日历纸,每张都是七月初七,是她给自己留下的记忆线索。
薇洛双眸渐瞠,她想起来了:
什麽渊先生丶什麽心悦之人,祂是将她掠来这的河神。
这三日,祂每天都会以不同方式向她求婚,她不同意,祂便清了那天的记忆,布置成什麽都没发生的样子。
第二日又重新开始,而今天已是第四日了。
“洛洛休息得好吗?”
“好了的话,不如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祂温和的声音透过了纸门,惊动了正将纸赛回花瓶丶复原回去的薇洛,她隔门回应:“我太累了,算了吧。”
得知这几日真相,她现在可不想和祂出门。
在这千年前的平乐镇水境,薇洛虽不知祂要带她去哪,但知道祂要做什麽。
第一日,去河边的船上荡秋千。
祂趁她不备,轻触她的手,轻语:“我们第一次牵手,就是在这,你害羞,我无措。”
第二日,去了河岸放纸灯。
看着折出来的花灯愈漂愈远,祂有些怀念,提起:“那时我与你已结发,拗不过你,来这一同放了花灯。”
“你许了愿,不肯告诉我,我便借着河水偷听,听到你说愿天上的神仙保佑我们永远平安喜乐。”
第三日,去了跨河木桥。
长长的木桥连接两岸,连通了人心,正是他们许下相守之言的地方,祂定定地望着她,再次重复:“沧海桑田,万水千山,我都会寻你,护你,一世又一世。”
她当时尚不清楚真相,被祂领着四处游玩告白丶求婚,还以为是她真忘了这一世与祂在一起的记忆,不过心理隐隐有陌生丶异样丶危机之感,她信了直觉也没答应。
现在清楚真相後,说并未与前世记忆共鸣丶动容,是假话,但越体会,最後一刻的孤寂冷落便越深刻,越痛心。
“洛洛,开开门,让我看看你怎麽样了。”窗外的声音默了会,再度响起。
祂倒端的是无辜可怜,听得薇洛冒起无名火:“还不滚!”
这神说好送她离开,到头来是使计将她困于另一处地方,让她忘却前尘,不断地丶不断地感受甜言蜜语,以答应祂的求婚,可祂不知道:论前世情,她已走进新生,放下过去;论今生情,不,今生无情,她只渴求自由。
话音落下,门被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