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倒安静走了一路,又要到一个拐角时,李鹤说,“您来这多久了?”
“嗯?”老人家想了会,笑了下,嘲道:“家里孩子没出息,这辈子就住在这呢。”
“是吗?”李鹤笑了下,“那看来住的还不够久。”
“哦?”老人家把手放下来,回头看着他,一双充满细纹的眼被松弛的肉压得只剩一条缝。
“哪怕佝偻着身子,也要擡着头,接下所有人对您的敬重。”李鹤看着他混沌的眼珠逐渐清明,“主教先生,常年摆摊的老人家是不会习惯一直擡着头的。”
李鹤说出‘主教先生’四个字,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向後撤退,几道银光划破空气,再一望去,方才还佝偻着背的老人家此时已跃上墙壁,右手穿戴着一只金刚手。
“主教?”老人家品味了下这两个字,“我怎麽不记得你这个小娃娃?”
李鹤眸光一沉,如今这老人家褪去所有僞装,显露出的面容贪婪而恶心。
那是七岁的夏天,床褥上的爷爷已是眼眶塌陷,浑身瘦得几乎能清晰看到每一块骨头的形状与走向。
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待着大人说的极为重要的客人到来,他握着妹妹的手出了汗,眼神紧紧盯着虚掩这的门。
终于,门被推开,卷起尘土,李鹤怀里抱着妹妹,两人躲在破旧的阁楼里,从脚下的木板空隙中看着那个拄着拐杖穿着黑色长衫的老人。
老人面容一派和气,他走到爷爷的床前,俯身说了几句话,然後并指在爷爷的额中点上一点。
“你还有机会。”那个老人说。
爷爷咿咿呀呀地说了两句,手臂无力地擡了两下。
老人俯身,侧头去听,不过一会,嘴角笑意延展开,奖励般摸上爷爷的额头:“主教庇佑你。”
然後,李鹤看着那个老人抽回手,慢慢擡起头,在缝隙间与自己对视。
“我记起来了。”
银光划过李鹤眼底,主教砰然跃至眼前,身形却徒然一僵,在半空中不能动弹。他尝试挣扎两下,然後微笑着看向李鹤:“洪良山居。”
“我的朋友在哪?”李鹤冷声道,同时拔剑插入他的腹部,扭转手腕,鲜红的血顺着剑刃留下来。
主教开口时,声音有些抖,“你想念你的妹妹吗?”
李鹤抽出剑,再次贯穿了主教的右臂与肩膀的连接处。
“去看看那,”他吸了口气,下巴朝那扁担凌空一点,“那里边。”
“她已经死透了。”
主教笑了,摇了摇头,“人的灵智经历磨炼,死後化为鬼魂,能在任何躯壳上存在,是以生命如此生生不息,人类长存而永不屈服于神祇。这是我们教会所追求的,对于大部分心有志向却缺乏天资的人,简直是报仇雪恨比肩神祇的好机会。”
“我们所追求的,和你们,毫无区别。”主教缓缓说道。啪得一声,主教的右臂坠落到地上。
“实话讲,你们确实和神祇这种生物能混为一谈了。”李鹤踢开脚边的扁担,里边的各种肢体滚落出来。“你所处之地被我灵气包围,血肉相离爆成肉沫也只是我一擡手的事,据我所知,灵智所依附的□□如果碎到拼都拼不出来了,灵智应当也好不到哪去了,我倒不介意把你的灵智深埋地底,永远与爬虫马陆作伴。”
主教脸色有些难看,刚要开口,身体却一热,内部核心位置有一股巨大的能量贯穿全身脉络。
在他的耳朵离开脑袋的前一刻,他听见李鹤嘲弄的声音说道:“只是你这一双如簧巧舌,还是碎了为好。”
这胡同内的场景实在是有些吓人了,他画了几符咒,让这块不为人所见也不能被踏足,乍看跟鬼打墙差不多。
然後他凭着对躯壳衍生学说的记忆,收拢了那主教的灵智,装在方才装药的小白瓶。
李鹤重新咬破指尖进行灵气追踪,一道白气浮现与眼前,全然与当时的灵气指向相反,他跟着灵气跑出了一条胡同口,眼前出现原野与湖。随意看去,满地的向日葵朝月光方向竞相生长,连叶子都如海浪般波动。
这处竟是长满了毒物。
突然,他头顶覆下一片阴影,他擡头,瞬间,巨型犬浓绿的双瞳同利齿映入李鹤眼底,李鹤出掌化气,尚未具现,一道手臂粗壮的藤蔓拔地而起,穿透了巨犬的腹部,将其生生悬在了半空。
“师兄!”曲正源抹了把脸旁的血,持剑走过来。
他全然是处在攻击状态。李鹤直觉不妙,立马朝前一跃,躲开了他杀意满满的一剑。
“曲正源!”他拔剑,立马挡住直直劈向自己的一剑,两剑相撞,剑鸣嗡嗡。
没想到这一下,反倒让曲正源手上泄了力,道:“真的?”
李鹤挥剑,把抵在自己剑上的剑推开。“比真金还真。荼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