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京卉走出择栖的一楼大厅,发现天色暗下许多,天上已经浓云密布了。是不是要下雨了?她在想。
但现在才两点多。赵京卉前往酒店刷开那张房卡,见汪澜订的是个套间。
她没有躺到床上,不知为什麽她甚至没有去看那张床。她坐在沙发上等着傍晚的到来,心里有些焦虑还有些莫名的彷徨。坐了会儿她又站到落地窗边看窗外的天色,但雨迟迟都没有落下来。
裘莱和冯珞坐在咖啡店的靠窗位边同样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雨要下不下的这阵气息格外沉闷。
“开门见山吧那就。”裘莱从包里拿出手机放在桌面上,用手指了指,“录着呢。”
冯珞看了一眼,没有接话。
裘莱接着道:“你妹妹在江大读书,刚上大一吧?挺厉害的。”
“还是你这个做姐姐的有本事,又是让她高考移民,又是特长生加分,都考到985了,真羡慕。”
“不过这个移民怎麽移的,特长生又是怎麽来的,你清楚,我也清楚。”
“你父母在车祸中丧生,你从小和你妹妹相依为命。知道你们感情好,所以我也想问问你,你妹妹的前途名誉,和你的个人名利,你选哪个?”
冯珞看她:“你什麽意思?”
“就这意思啊。”裘莱摊手,“你知道的,现在网友最仇富了,尤其你们这种利用特权损害社会公平的人。”
“呵。”冯珞冷笑,“你在威胁我?”
“是啊。”裘莱也笑,“你当我们死了?”
“你背後的人,有力量帮你完成这件事?”
“那你背後的人呢?汪澜?还是新越的哪个高层?你觉得你有多大的价值让他们保住你?”
有片刻的沉默。
“不想跟你多讲了。”裘莱盯着冯珞说,“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试试的,我们不介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不了大家都别好过。”
“你愿意带你妹妹入局吗?”
终于捱到了傍晚,赵京卉起身去卫生间补妆。汪澜还没给她消息,但裘莱跟她知会了,说还是报警,公安局的受案回执就是她们的否认声明。
裘莱的想法是要冯珞承认录音是她僞造的,并且出具公开的道歉声明。她接受不了坏人逍遥法外,这比她自己受伤更令她难受。如果冯珞拒不道歉,那就把她妹妹的事捅出去闹大,也算转移了公衆焦点。
实在不行只能找个替罪羊,这是公关公司的建议。冯珞的新助理,或者想离开新越的职工,只要给够钱,没什麽办不到的。
赵京卉没什麽意见,这是她们能想出的最优解。她们是在赌,但赵京卉并不知道这个方案背後斯鸣羽的作用,所以她觉得她们赌得挺大。
裘莱处事比她圆滑,但在是非面前两人底线一致,都一样宁折不弯。赵京卉想到裘莱在电话里跟她讲话时那除恶务尽的语气。
她心里轻松一些了。
这时汪澜给她消息,说她在来的路上。赵京卉的心情立刻又紧绷起来,不管怎样,这顿饭是必须要陪汪澜吃的,否则显得她太不懂人情世故。
她们在酒店餐厅的包厢内用餐,汪澜宴请网络媒体公司的几位高管以及几位交好的媒体人,赵京卉在一旁陪同。
汪澜长袖善舞,席间衆人酒酣耳热,谈笑风生。赵京卉的手表在中途振了振,是有消息进来,但她没时间看,忙于作陪。
一顿饭从天亮吃到了天黑,散席後,汪澜有些醉了,赵京卉醉得比汪澜厉害得多。赵京卉趴在桌边,听见汪澜问她人怎麽样?她强撑着摇了摇头。又听见汪澜问她,回房间?她怔了怔,但脑子白茫茫一片。她点了点头。
随後她被汪澜架在怀里,一路穿过大厅,走过长廊,进入电梯,又一步一步走向略显昏暗的廊道。
她靠在沙发上,觉得困,觉得头晕,觉得意识有些迷离。汪澜递来一粒白色药片,要她含在舌下。她睁开眼看了看,问这是什麽?汪澜说是解酒药。
赵京卉从善如流,乖乖将药片含下。她窝在沙发一角,汪澜就坐在离她约十来公分的位置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室内一片寂静。
赵京卉慢慢就觉得自己好些了。她缓缓睁眼,看见天花板上一盏盏小灯,在地上打下一圈圈淡淡的光晕。
她听见自己身边有点动静。
是汪澜的声音。汪澜问她:“好点没有?”
赵京卉点头,说:“好多了。”
她感到汪澜在看她,可她不敢去看汪澜。
赵京卉心跳加速,紧张得不断加速。
她似乎看见墙上落下了一片影子,那片黑影离她越来越近。她的脖子上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温热触感。
汪澜的手在抚着她的脖子。
赵京卉心中一凛,脑子忽然又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她忽然发现她好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再也做不到像过去那样泼老板一脸的酒,那样肆意,那样潇洒,那样的无所顾忌。她忽然有点怀念从前一无所有的日子。可如今她拥有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为了不失去,她就得四处妥协。
她恨极了自己妥协求全的样子,那不是她。
她到底要妥协到什麽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