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体的出现,本是为救人。
可现在,它也在害人。
萧昭明垂眸望着自己的双手,指节修长,骨肉匀停。
她第一次对这双手産生了难言的动摇。
突然,视线中进入另一只手。
那是一只铁手,生硬丶丑陋丶破旧。是面前病人的手,也是萧昭明锻造失败的千机体之一。
铁手不太灵活,但还是努力维持平稳,用没轻没重的力道握住了萧昭明的手。
萧昭明愕然擡头,撞上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萧昭明记得这个病人叫南春,是一个剑修。她的千机体是右臂。
“你是……来救我的?”南春涩声问。
铁手冰冷得有点硌手,萧昭明一时间说不出话。
“太好了……”她眼尾泛着光泽,萧昭明穿的是正道宗门的弟子服,因此她充满信任地望着萧昭明,“我不求长命百岁,但你能帮我……不那麽疼吗?”
萧昭明呼吸滞住。
单膝跪在她面前,用力捏住了南春那只铁手,用尽全力克制颤音:“……好。”
宣述负手立在门口,沉默地望着她绷成弓一般的後背。
他犹豫着伸出手,还未触到人,就见萧昭明下定什麽决心般猛地一直身。
悬着的指尖险些撞上,宣述如梦初醒般一缩手,背在身後,假装什麽都没发生。
沈霁明无意瞥见这一幕,顿时惊得毛骨悚然。
摄政王中了什麽邪?
重明从衣襟上飞下,化作仪尺,固定住了南春的手臂。
骨肉均亭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捏了个法诀,极细丶极稳的灵力便从指尖涓涓流出,注入千机体中。
千机体已经跟修士灵根长在一起,轻易不能更换,萧昭明只能尽力在原来的基础上修复。
一炷香过去,她满头大汗地收起法术,单手撑在地上喘息。
南春已经昏睡过去,她被疼痛折磨了太久,直到方才才久违地进入梦乡。
萧昭明没有打扰她,悄悄向後伸手要名册,她想见见燕七。
名册被递了过来,还体贴地摆好了角度,让她不必拿着看——萧昭明缓缓眨了下眼,惊疑地顺着拿名册的那只手看过去。
然後就看见了宣述那张笑眯眯的贱脸。
萧昭明:“……”
算了,大家都是一个师祖,针锋相对归针锋相对,还是不能伤了和气。
深吸一口气,她擡眼扫向屋内。还剩两张面孔没有对上。燕七是其中一个。
……嗯?
萧昭明眉心蹙起,又核对了一遍。
怎麽少了两个人?
燕七和袁浩呢?
神机门,太虚斋。
斋中庭院萍藻浮沉,松涛澎湃,成片的桃林绵延山顶。
整整一天没有回过弟子传讯的澧玉道君端坐石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