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志大抵心虚,低头不语。
言似卿也看出这人是赌徒,赞同李鱼的观察,草席摊开,尸身比原来的躯体肿胀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身上有伤,额头跟腿脚都有,但看着不像是打斗伤。
大理寺的仵作上的手,先粗验,言似卿在边上看流程。
陈絮看着自己姐姐身上浑身的伤,手语问:“是被打的吗?”
仵作看不懂,还是李鱼用半寒碜的手语理解了些许,帮她问了仵作。
但李鱼心里纳闷:陈絮突然这麽问,是陈月以前被刘广志殴打过?
她掀了下陈月袖摆,往上看了看惨白且已有尸腐青筋的手臂,发现上面并无什麽陈年疤痕或者淤青。
不远处的刘广志听到了,大怒,大声否认,又开始骂陈絮,“你个小娘子管东管西,你姐早已嫁我,你哪里来的那麽破事非要掺和,我还没说她白费钱财,半个蛋也没下过,还敢自杀,晦气。。。。”
他满脸燥红,骂骂咧咧,神态都带着几分癫狂,见陈絮待在李鱼跟言似卿这几个女人身边,边上至多一个老头儿仵作,他就没了脑子,一点都不带怕的,还要凑上前来,结果还没凑上两步。
手贱的世子殿下从言似卿後面走出来了。
药香逼近。
但一副漂亮极致的皮囊後面还有一副漂亮皮囊。
视角仿佛轮转,言似卿闻到了气味的相近飘染,侧步移开,一步两步,後面挪过来的人就很自然地站在了她的位置上,仿佛护了那整个村的人怒目而视的陈絮周全,也随手折了路边的野树枝,随手抛掷。
咻!
那树枝直接跟小箭一样插在了刘广志的鞋子前面,入土三寸。
蒋晦傲性,抛开极个别的某人,对谁都一视同仁,早就不耐烦这人屡屡上前动手动脚。
案子真相是一回事,但既然大理寺介入了,陈絮作为苦主迄今唯一的至亲,也自有她主张查案的诉求,这些人如此恶劣,不过是因为陈絮是个女子,还年少未婚,在他们眼里就不像是个人似的,完全没有合法之权。
更别提这些人还满口陈月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容不得别人插手芸芸,这话完全触怒了蒋晦。
他可没忘刚刚大理寺里面的茬子呢。
也想起了言似卿嫁给沈家後,固然有她自己几次抉择的主导之意,但世道如斯,若非周氏为人好,早早松口,她再有主见,在徐家当时也式微的前提下,她也很难脱身。
蒋晦就是想到了言似卿的艰难,再想到才见识过沈藏玉比他以前预判的更难堪内在,越发愤怒。
这刘广志听不懂人话,也不知道从哪得的底气,对大理寺都有几分挑衅,莫非背後有人?
蒋晦不在乎。
那一身的戾气就是穿着女子优雅的飞天舞裙装都掩不住,斜瞥俯眺似的,语气飘着冰丝似的,“那坑是给你自己挖的?”
“李月之死未必自杀,我看你倒有这个想法。”
“本殿下可以成全你!”
刘广志一只脚都还没敢踩地。
若钊等人集体斜瞥,集体拔刀,刷一下,他跟那几个堂兄冷汗下来了,吓得齐齐後退,退得狼狈,撞倒其他人,还有栽倒在地的,还有直接跪地求饶的。
村里人也都安静了。
“本殿下”这个自称,还真是通杀。
言似卿最早就体验过这人一开口就自持身份震慑人心,也是被碾压的对象,但她後来体会到的就不太一样了——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完全不需要其他多馀的自报家门。
李鱼等人再不需要呵斥他们。
一下子分外安静。
皇权真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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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鱼阻止了他的辱骂,仵作也对陈絮解释:“应当不是。”
仵作:“是撞击伤,皮肉里面还有碎石棱角。”
“从古井跳下去後,下面可能有些坚硬石头,因此伤及头骨皮肉,伤势很重。”
“若是未有药毒之上的作用,人之死因大概就是失血过多,而且。。。。。她可能在井下待太久了,现在时节一旦入夜,山中很冷,尤是井下,阴寒之气重,人一旦失血过多,本就虚弱寒冷,再受此阴寒,结果如斯。“
仵作很客观,结合尸检做了判断,倒也契合衙门那边的论断。
人,看着确实不是被人谋杀的,死因乃落下井底重伤,长期不得救,如此孤寒而亡。
这很惨,对于亲人而言更是不能接受。
因为,她是在井下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死去的啊。
那段过程得多痛苦。
陈絮压着哭音,她知道许多人在亲人受害後,会嚎哭大叫去叫喊官府人员再查结果,但她也知道世人能感同身受少,何况这些司法官人们所见的奇门惨案不计其数,怎麽可能次次与苦主共情,只会觉得不耐烦,反得恶感。
所以,她努力压着痛苦,也不管那边刘广志的冷笑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