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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第1页）

第十七章

俗话说饭吃得好活才能干得好，周末被陈华浓喂得饱饱的三个人，此刻心满意足地坐在赵氏集团法务办整理材料以及研究後续对策，因为一门心思扑在案件上，压根就没注意到早上过来时，赵氏集团的气氛发生了微妙却又明显地变化。

谁也没有料到的网络通信时代里，一个小时可以发生什麽，打着人权的幌子，以言论自由的名义，自以为是正义的化身，不明真相却可以怀揣最大恶意，向莫不相识的人发起卑劣的人身攻击，这究竟是时代的过还是人们自身的错？

这是两年前陈华浓为一个故意伤害罪的嫌疑人做的减刑辩护，嫌疑人因为在微博上就某件事发表了自己不同于大衆主流的观点被人肉出来，家人朋友都受到影响，嫌疑人自己也备受煎熬，最终报复了当初曝光她所有信息的人。

时间轴不断往後移，而历史的不幸也永远不会只出现一次。

很不巧，这一次的直接受害人是慎颂的陈华浓。

在爆炸性事件发生三小时之前，助理姐姐跟着陈华浓在等电梯的时候就感受到不少投射过来的视线，出了电梯後助理就问陈华浓有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陈华浓在车上就开始看文件了，现在满脑子全是各种数据，对助理的话不甚在意。

“我好歹也是本地公共频道的常驻嘉宾，有人认识我很正常啊，再说了赵良国工厂破産的事情也算他们企业大新闻了，人家看到我们肯定好奇，不知道我们会怎麽处理，还不能私下议论一番？”许是陈华浓的模样太自信，让助理心安理得忽略了太多细节。

大规模人群窃窃私语的动态，会议室里集团法务探究的眼神，还有时不时装作不经意路过却频频看向会议室的集团员工，这些都意味着有特殊事件发生。如果那个当下，一向以八卦敏锐而自豪的助理能和以往一样，随意拽住一个人打听一下，事态绝对不会恶化成现在这样。

赵良祁的秘书带着一组保安队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陈华浓眼神里的不悦仿若一把利刃刺进了秘书的膝盖，跟着赵良祁淌过无数风浪的秘书稳了稳心神，把ipad递给陈华浓，“陈律为了您的安全，现在麻烦您和您的组员迅速离开集团，赵总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一个新的办公地点，我们会安全把你们送达。”

陈华浓在主位上坐了一分钟，助理颤抖的手划过一页页恶评，满屏的脏话让人心惊，自从担任陈华浓助理一职开始，她遇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她自诩将人性看得透彻，今日所见方觉他日见闻不过管中窥豹。

陈华浓从包里拿出一块方巾递给助理，“哭什麽？被骂的又不是你，眼泪擦擦，我们慎颂的女人从来不轻易哭鼻子的。”

很久之後，旧事重提，莫一言问陈华浓，你都不气的吗？陈华浓莞尔，怎麽会不生气，可是就像哭鼻子解决不了事端一样，生气更加解决不了。她静坐的一分钟里，首先想的是陈爸陈妈是否看到了，然後想到唐承庭知道了会有什麽反应，最後才开始想她该怎麽解决这个事情。

“这段时间我住酒店，帮我在万达预定好房间，最好是正对着监控的那种，时间暂定一周，所里我暂时去不了，秦淮你帮我跟主任还有我师傅说一声，我会处理好的，让他们不要担心。至于和债权人谈判的事情让我师傅出马吧，跟赵良祁说一声，三家候选人让他们公开竞标。”她捋清了思绪，火气倒也被压下去不少，看向秘书的眼神也不再那麽锐利，“新的办公地点发给我，明天开始麻烦赵总的人早晚接送我的组员，务必保障他们的安全。”

“那你呢？现在最不安全的可是你。”池不豫担心的看着她，网上如此多的恶评，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像面上表现的没关系，还是在硬撑。

陈华浓没吱声，把东西一收就跟着秘书下楼了，网络暴力这个事情她没经历过，却也不是没有经验可循。

唐承庭刚开完会下楼，还没来得及布置下面的工作安排，就被办公室的小姑娘拉到了茶水间，小姑娘往外瞅了好几眼，没看到其他人才开始说话。唐承庭万万没料到，小姑娘是来说陈华浓的事情。

小姑娘早上刷微博看到热搜出现了‘最强小三’的帖子，点开一看竟然是陈华浓的微博主页和照片，她点进陈华浓最新一条微博里，下面的评论简直不堪入目。帖子内容讲得是早年间陈华浓被赵良祁包养，所以才能上位快，为了稳固自己地位，甚至逼得赵良祁与原配离婚，帖子里还有赵良祁原配和陈华浓见面的照片，可谓证据十足。

小姑娘红着眼眶问唐承庭，“主任，花花姐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你跟她结婚这麽多年，你相信她的对不对？你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弃她的对不对？”

小姑娘因为做饭的事情经常请教陈华浓，时间长了，陈华浓反而还成了她的良师益友。她和男朋友吵架，陈华浓劝慰她，不要总是相信公衆号里写的毒鸡汤，不要看对方说了什麽，尤其是吵架的时候，而是要看对方做了什麽。陈华浓有衆多角色，那个瞬间是温柔的大姐姐，不会硬性给人灌输一堆大道理，而像山间风松间月，不急不缓地抚平自己的焦躁。她不信陈华浓会是如此卑劣的人。

唐承庭没有回答她的诸多问题，陈华浓不是一开始就是现在的样子，陈华浓是一点点被打磨成现在的样子，关于过去的陈华浓，他没有参与的那些年里，陈华浓究竟是什麽样，他回答不了。

张醒言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唐承庭发现自己已经走神两个多小时了，“你打算怎麽办？网上已经开始挖你们的婚史了？判决书都被挂出来了。”

“如果是你，你会怎麽做？”

“出轨这种事情本来就难抓证据，还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没有证据就是污蔑。换成我的话，肯定就报警把那几个闹得最凶的人抓起来起诉啊，自己私生活指不定混乱什麽样儿，真把自己当成正义使者了。”

“你相信陈华浓？”

“陈华浓真要是想跟赵良祁在一起的话，压根就不会跟你结婚，怎麽看都是赵良祁更合适她啊。”

“什麽？”

“你自己看啊。赵良祁也算是事业有成了，可以帮到陈华浓的地方太多了，夸张点说，陈华浓不工作都可以吧，他跟原配有个儿子，嫁过去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她比赵良祁小八岁，那不得当女儿似得宠着？怎麽想都是选赵良祁啊！”张醒言越说越起劲，完全不顾兄弟情面，“我也不是说你不好，你自然也是优秀的，问题是你又不爱陈华浓，这麽看来，当年是陈华浓选的你，还真不是你选的最佳结婚对象。”

唐承庭显少在言论上吃过败仗，尤其是对着张醒言，被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更是头一回，张醒言见他半天不说话又问，“你还没说你要怎麽办呢？你不要给陈华浓打个电话问问对策？”

“不用，你都知道的事情，她肯定知道怎麽做。”

本来陈华浓也没想着这麽快有动作，直到下午有人上传了她和唐承庭的判决书。助理後来回忆起这个画面，还是心有馀悸，在陈华浓身边五年，第一次见到陈华浓在盛怒情况下的做事风格，千言万语最後词穷的汇成四个字，是个狼人。

整个刑事组的人都被临时抽调到酒店的总统套房里，一开始上传帖子的人，公布陈华浓微博账号的人还有上传判决书的人，三个人的身份信息工工整整地放在他们面前，组员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证据收集好，顺带帮刑警把起诉侦查书也一并写好了。陈华浓很满意他们的办事效率，转身就给公安局的老同学打电话，把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紧接着就让池不豫把材料送过去了。

陈华浓拿到立案通知书的第一时间，立刻拍照发到微博上，同时把恶评最厉害的前二十名个人信息一并马赛克公布，不出半个小时，微博下的恶评几乎都被删除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要承认，你老婆是真的刚！”张醒言看着恶贴恶评跟光速一样消失，忍不住为陈华浓拍掌叫好，“听默默说，陈华浓是中午叫人追查IP的，本来是想私下教育一番泄气再报警的，下午的时候突然抽调了所里的人去列证据材料，把人公安的事情都做完了，那边直接抓人就可以了，公安那边也懵逼，从来没见过这麽报案的人。”

晚间九点新闻刚开始，微博上又是一片沸腾，陈华浓的置顶微博惊现赵良祁原配。

“我们都不是公衆人物，受到如此关注实在惶恐，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因为我们私生活而受到扰乱的社会秩序需要恢复常态。人很奇怪，可以面对事业上失败，却很难承认自己感情失败，一段失败的婚姻里，不一定非要有年轻美貌的女孩插足，我们习惯性把过错归咎于他人，只因我们不愿面对自己在感情上失败的事实。我和我前夫经历了热恋期，熬过了困难期，却渡不过最平凡的柴米油盐期，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我们在结婚前没有认真考虑过彼此的三观丶需求还有理想，我们在结婚後也没有及时调整，做好个体向团体发展的准备，又要保持从团体分离出个体的理性，我们没有为这段婚姻建立起一个牢固的保护壳，以抵御外来的诱惑或者伤害。我和赵先生自由恋爱，和平分手，无关他人。”

陈华浓没想过她会跟孙慧云见第二面。

“我也没想过你会约我吃下午茶，毕竟这些是朋友之间的事情。”孙慧云刚迈进四十岁大关，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的确像是陈华浓的朋友。“我也不是要帮你，我只是在跟自己和解。”

“刚开始知道有你这个人的时候，不是没有怨恨你，这麽多人里，为什麽偏偏选了我的男人？那麽多家庭里，为什麽偏偏破坏的是我的家庭？我见完你的第二天，就听说你搬离了公寓，可我想的是这是不是你的迂回套路。那一年里，我不信任何人。”

“如果不是他的话，那麽随意一个人都可以。”

“什麽？”

“不是偏偏选了你的男人，也许你听来有狡辩的意思，我没有故意选择什麽人，那几年我过得浑浑噩噩，一心想着，如果我想要的得不到的话，那就用其他能令人开心的东西代替好了，随便什麽都可以。他恰好在那个时机出现，有我喜欢的钱和权，所以我抓住了。”

“既然是喜欢的，为什麽那麽轻易放弃了？”

“只是喜欢而已，还不至于到让我放弃自己的地步。”她们第一次见面算是很不愉快了，根本就做不到如此心平气和谈话。时隔六年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见面，算是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吗？陈华浓从没有回首过去的习惯，错也好对也好，都是她走过的路，笑也好哭也好，都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她全部接受。哪怕昨晚孙慧媛出现是为了指责她，她也照单全收。

“你想要的是什麽？”孙慧云抿了一口咖啡，像是老朋友一样问她，“是你先生？”

陈华浓在这个场合听人提及唐承庭，十分诧异，然後想到之前微博上有过他的信息，随即舒缓了一口气，她的微妙反应全部落在孙慧云眼里，後者觉得这一对夫妻有点意思。

“你先生来找过我，他说在你最需要他的那几年，他没有陪在你身边，让你陷入迷途，他很抱歉。如果你想要的是这样一个人，那我就很能理解你为什麽放弃赵良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