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颗星
偌大的客厅里瞬间恢复死一般的安静。
也是在同一时间,她心中的不安感达到了顶峰。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回京落一趟。”
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思考,她慌乱地先说出了这一声。甚至急切地要走到玄关处去换鞋。
却被凤池白一把拉住,他喝住她:“林唐,现在很晚了。”
但林唐就像听不见一般,强硬地要走,只是手上的那股力道始终阻止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慌乱之中,人也容易变得清醒。她终于感知到了一丝异样,扭过头,气息有些不稳地质问道:“你是不是…在瞒着我什麽?”
她双眼因为睁得太久一阵发干发涩,但仍旧笔直地注视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来。
握在胳膊上的那股力渐渐松开,总算不再被牵制,林唐拿出手机就要订机票。
只是界面还未跳转到支付的那一步,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自己的前方响起:“我送你过去。”
林唐怔愣地擡起眸,眼前那人紧紧盯着自己,眼尾莫名地泛红。
这句话不是为了稳住她的措辞。
飞机降落到京落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
两人匆匆赶到医院,从外头看去,整座医院静悄悄的,被一股压抑的黑暗笼罩着,围墙隔绝了大半的路灯,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庄严的教堂。
医院内部依旧算不上明亮,仅有走廊还存在微薄的光线。
但越是靠近病房,就越能看清,里头还隐隐跑出来了些灯光。
房门打开的瞬间,林奶奶呼吸困难地坐在那,并未如她所说的要入睡了。
在看到林唐的那一刻,林奶奶显然是有些慌张。但在看到她身後的凤池白的脸色,她一下明白是林唐坚持要来的,所以还是努力装作一副正常的样子,轻声询问道:“岁岁怎麽这麽晚过来了?”
越是隔得近,林唐就越是能听清她话声的颤抖,像是力气渐渐被剥夺了一般。她眼里闪着泪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不是说要睡觉了吗,怎麽灯还亮着,身体又开始疼了是吗?”
不用猜,她便能知道原因。
但林奶奶还是解释道:“没有,奶奶就是被外头的声音吵醒了。”
她在说着话,鼻血却忽然流了下来。许是这些天的常态了,她一时间并没有察觉。
但林唐看得清清楚楚,她瞳孔骤缩,嘴巴惊慌地张开,一瞬间连呼吸都不会了。下一秒,像是终于撑不住,一口鲜血从林奶奶的嘴里喷了出来。
林唐大惊失色,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往外跑去找值班护士。
护士像是见惯不惯,冷静地按下床头的通讯装置,紧急联系医生准备做手术,又有条不紊地推着林奶奶的病床去了手术室。
整个过程几乎在十分钟内发生。
林唐不理解,先前不是说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吗,为什麽她会突然吐血。
眼中汇聚的泪几乎在一瞬间夺眶而出,大滴大滴地砸下,甚至顾不上质问,她死死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像是要透过这个门去看请里头那未知的情况。
走廊上安静如鸡,凤池白站在林唐的身後,默默地注视着她。在看到她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时,他想靠近她,却又不敢。
他希望她说点什麽,但像是怕吵到手术室的情况,她偏偏咬着唇一声不吭的,脑海里只剩下哭的指令。
手术结束时,林奶奶还未清醒,林唐看着病床被推入一间病房里,却没有立即去查看她的情况,而是走到刚出来的主治医生面前,哽咽着询问道:“我奶奶她怎麽样了,不是说情况在好转吗,为什麽会突然吐血?为什麽她脸色会那麽差?”
她话声越说越急,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但医生却没有回复她,而是看向了凤池白,仿佛在问他该不该告诉她这个真相。
她足够聪明,只一眼就明白了一切。
她胸前起起伏伏的,气息不大稳定,震惊又生气地看着凤池白,连着喉间滚热的气体一同发出:“凤池白,我要听实话!”
凤池白眸光扑朔,犹豫良久,还是同医生点了下头。
得到应允,医生解释道:“情况一开始确实是有在好转,但是後面癌细胞突然开始扩散,再加上老年人的身体无法承受根治切除的痛苦,所以…”
只能不断地采取姑息性手术来治疗,但这也只能缓解症状,不能彻底治愈。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林唐大致也能猜到他想说的。
林奶奶治不好了。
林唐双目哭得有些红肿无神,像是灵魂一半被剥离身躯一般,有气无力地问道:“所以,还有多久?”
医生半垂下眸,惋惜道:“不到一周。”
不到一周。
简短的四个字,却让林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怔愣在原地,恍然记起,先前凤池白曾答应她的七月会陪她一起会京落,顿时怒从心上生,所有的理智全部消散殆尽,她猩红着眼上前扯住凤池白的衣角,嘶吼道:“你为什麽不告诉我!凤池白,你一定要等到最後一口气没了再来通知我一声是吗!”
她根本,撑不到七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