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地将其抖落出来,是半块没吃完的草莓味糖果,糖纸已经被捏皱,上面沾着点湿痕。“去查一下这糖果的品牌。”她将糖纸放进证物袋,“看看周围便利店最近有没有小孩买过。”厨房紧挨着客厅,推拉门是磨砂玻璃的,上面沾着几道模糊的手印,高度刚好到成年人的腰部。周茵推开厨房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油烟味飘出来。刀架果然空了一个位置,剩下的刀具都擦得锃亮,刀柄上没有任何指纹——显然是被人刻意清理过。水槽里空荡荡的,连一滴水渍都没有,但排水口的滤网里,卡着几根极细的棕色毛发,长度和质地都与林北一不符。周茵用镊子将毛发夹起,放进另一个证物袋,又打开橱柜查看,里面的餐具摆放得像列队的士兵,碗碟边缘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唯有最底层的一个青花瓷碗,碗口微微歪斜着,碗底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蛋羹残渣。“这碗是小孩用的?”她问旁边的老警员。老警员凑过来看了看:“嗯,尺寸比成人碗小一圈,上面还画着卡通图案,估计是那孩子经常来,林教授特意备的。”周茵没说话,她环视四周,总觉得这屋子太“空”——干净的不像有人长期居住,却又在细节处藏着生活痕迹:茶几边缘磨出的浅痕,书架第三层歪掉的书脊。她转身走向阳台,阳台很窄,只够放下一张小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插着几支风干的小雏菊,花瓣已经泛黄。“周队,来这里。”不远处传来警员的声音。周茵走过去,看到那间紧闭的次卧。门轴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混着窗外的雨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门推开的刹那,她愣住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头那台恒温呼吸机,显示屏上的绿色波形正规律起伏,管道另一端插在男人鼻腔里,带出极轻的气流声。男人躺在加宽的病床上,盖着浅灰色薄被,露出的手腕上连着心率监测仪,红线在屏幕上缓慢跳动。他的眉眼轮廓与林北一极为相似,只是常年卧床让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纯色淡的像蒙着层薄霜。“周队,床头柜上有病历。”身后的警员递来证物袋,里面装着几页泛黄的纸。周茵接过来看,诊断日期停留在12年前,“林北辰——重型颅脑损伤,持续性植物状态”的字样被反复圈画,边缘处有深浅不一的指痕,像是被人无数次摩挲过。最后一次复诊记录是上周,主治医生手写的备注里写着“家属护理得当,生命体征稳定。”她的目光扫过房间。墙面新刷过,贴着浅米色墙纸,角落却留着几处不起眼的霉斑——显然是梅雨季节漏雨造成的。床尾放着一张折叠轮椅,坐垫边缘磨出了毛边,金属架上缠着圈防滑胶带,胶带颜色比轮椅本身新得多。靠窗的位置摆着张书桌,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排药瓶,标签上的服用剂量被红笔标了重点。最底下那格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截笔记本,周茵戴上手套轻轻抽出:里面记满了护理细节,“3月15日,喂流食时呛咳两次,调慢推注速度”“5月20日,左脚踝出现压疮,增加翻身次数”,字迹从最初的潦草逐渐变得工整,最后几页还画了简易的按摩示意图。周茵的呼吸骤然放轻。她想起林北一清冷的眉眼,理性克制的样子,以及刚才脆弱的趴在自己怀里抽噎的样子,那些她曾以为是“清冷”的特质,此刻突然有了落点。“联系医院,先确保病人安全。”周茵的声音有些沉,“另外,查一下林北辰12年前的病历,看看他是怎么变成植物人的。”“这房间通风不好,但收拾得太干净了。”周茵伸手碰了碰床头柜,指尖没沾到半点灰尘,“你们看床底。”警员蹲下身,用手电筒往里照,很快捞出个收纳箱。打开时,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散开,里面是叠得整齐的纯棉毛巾,每条边缘都绣着个极小的“北”字,还有几双软底拖鞋,尺码明显是给护理人员准备的。“周队,这有台旧电脑。”技术科的人在书桌旁喊道。主机箱上落着层薄灰,但接口处的金属片却很亮——显然经常被插拔。开机后,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为“醒”。点开后,全是历年的颅脑损伤研究论文,最早的日期是12年前,最新的一篇下载于昨晚11点。文档间隙夹杂着几段监控录像,画面是小区门口的街景,拍摄角度像是从林北一客厅的窗户往外拍的。周茵的视线落在床脚的地板上,那里有块地毯颜色比周围深些。她让法医过来检测,果然提取到少量血迹,血型与地上的男孩一致。更关键的是,地毯纤维里混着几根深棕色的长发,长度和发质都与林北一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