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琦揉着胀痛的额角,努力回忆:“最早是镇东头的王屠户,然後是他隔壁的李木匠一家,接着是……是住在河边的周大娘和她儿子……哦,对了,还有窦阿婆家隔壁的那个货郎,叫陈凡生的。”
“陈凡生?”宿淮捕捉到一个信息,“他是货郎?经常外出?”
“对,”叶琦突然想起来什麽,忙点头,“就是他最先有症状,他还有个媳妇叫杨轻柳,他们刚开始也只是头痛咳嗽几声,没人当回事,不料後来头痛的人越来越多。”
宿淮神情一凝:“他之前有没有带回来什麽特别的东西?或者,他去过哪里?”
叶琦皱着眉头,仔细回想:“陈凡生……他最後一次进货回来前好像提过一嘴,说前段时间往南边走了趟,收了点……收了点什麽皮子回来?”
说到这里,她忽然进屋拿出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了前些日子对镇民们的问话,她快速翻到一页,确认道:“对,好像是些没制好的生皮子,味道挺大,他还抱怨说亏了本。”
“生皮子?南边?”宿淮的心猛地一跳。盛夏将至,南方湿热之地,若有接触病死牲畜的生皮,或引发疫病,他曾在一本医书上见过一例病例,症状与眼前颇为相似!。
“那些皮子呢?”宿淮急问。
“後来为了防止镇中疫病蔓延,镇民们自发将用过的东西清洗了一遍,有的扔了,他们好像扔到镇子後面那个废弃的瓷窑附近了?”叶琦不太确定地说。
“瓷窑?”宿淮站起身,“那里靠近水源吗?”
叶琦脸色也变了:“不远!镇子用的河水,上游就经过那附近!”
两人对视一眼,难道源头就在这里?那些携带疫病的生皮,污染了水源?
就在这时,祠堂外面突然又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哭喊叫骂。
“怎麽了?”叶琦撑着桌子起身,想要外出查看。
一个帮忙照看病人的年轻人跑进来,气喘吁吁:“宿大夫,叶大夫,不好了!窦阿婆她晕倒了!还有些发热了!”
宿淮和叶琦心里同时一沉。
窦阿婆年纪大了,白天又劳累激动……
他们立刻赶了过去。只见窦阿婆被安置在祠堂角落的草铺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已经陷入了半昏迷,夏箐颜正拧了湿布给她擦拭额头降温。
宿淮上前诊脉,脉象虚浮紊乱,触手皮肤滚烫。
“把阿婆移到重症区去。”宿淮沉声下令,心情沉重。
在场的人心情都不太好,窦阿婆拿出了自己最後的药,现在自己却倒下了。
叶琦看着昏迷的窦阿婆,又看看祠堂里其他眼巴巴望着他们的病人,狠狠摸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她已经昼夜不眠几日了。
“前日用传声鸟给言大夫传递出去的消息也没有回音。”她无力地撑着墙,虚声对宿淮和夏箐颜道,“药材……我们的药材快彻底用完了,怎麽办?”
宿淮喉间微动,没说话。
叶琦欲言又止,眼尾微微泛红,最後只道:“我去看看小花,她大约急坏了。”
希望仿佛刚刚露出一丝曙光,就被更浓重的黑暗彻底吞噬。
与此同时,另一边。
就在宿淮他们在镇内与瘟疫苦苦抗争的同时。
镇外,言锦和林介白的行动也极不顺利。
那晚目睹镇长儿子惨死之後,言锦先是给周青珩传了个信。
从他们决定支援古瓷镇起,周青珩便开始着手购买米粮和药材,但古瓷镇周边的药材又怎是好找的?除了景宁镇的人相助,其他人再高的价也不理会他,他只得扩宽范围提高收购价格,但至今也没传来什麽好消息。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官府怕担责,只知封锁,不知救治,官府带头,其他人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什麽。
言锦带着林介白,首先去了最近的邻村。他们还没靠近,就被村口拿着锄头棍棒的村民拦住了。
“滚开!古瓷镇来的瘟神!”
“再靠近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石头和烂菜叶扔了过来,根本不容他们解释。
言锦试图说明自己并未入镇,身上并无疫病,但根本没人听。恐惧已经让这些人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他们又尝试去往更远的城镇。言锦动用了自己行医积攒下的人脉,找到了一位相熟的药商。
那药商看着言锦,面露难色:“言大夫,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上头有令,凡是运往古瓷镇方向的药材,一律严查。而且这瘟疫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这药材价格嘛,你也知道,一日三涨啊。”
言锦看着对方闪烁的眼神,知道所谓“严查”是假,趁机擡价是真,官府不作为是真的,但断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拦截药草。
他压下火气,尽量平静地说:“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弄到药,多少钱我都想办法。”
药商搓着手,报出了一个高得离谱的天文数字。
林介白气得当场就要理论,被言锦按住了。
“好,”言锦盯着药商,眼神冷冽,“这个数,我认了。但我要你先给我一批应急的药材,我立刻带走,剩下的银子,我回头凑齐给你送来。”
药商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权衡风险,最终点了点头:“看在言大夫你的面子上,我先匀一批给你。不过,只能给你三分之一,剩下的,等你银子到了再说。”
虽然被狠宰了一刀,但总算弄到了一些救命的药材。
言锦和林介白不敢耽搁,立刻带着药材,又购买了一些粮食,连夜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