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昭云的反应,没有出乎裴远山的意料。
作为一个常胜将军,深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王昭云能将裴远山底细查得滴水不漏,那裴远山对王昭云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只是,经过今夜,裴远山到底是要彻底推翻先前对王昭云的认知。。。。。。至少,他不会认为她只是一个温养在家族庇护伞之下的深闺女子。
也正因如此,他必须先下手为强,而非处处受她掣肘。
“王家姑娘觉得不行?”裴远山哼笑一声,随意挑挑眉,便拿双手抓着松松垮垮的衣襟一拢,露出可惜的表情,怅然道:“看来姑娘并非真心要与裴某结成夫妻,既如此,裴某这就去安排,明日便将姑娘送回天都。”
语罢,裴远山便自转身,已经是要出房门的意思。
这是将箭架在弦上,将人逼得不能不发。
此番,王昭云若真被裴家军原路送返天都,颜面尽失事小,可先前的一切筹划恐怕都要付之一炬。。。。。。届时,阿娘的死因。。。。。。
这种情状,绝不能发生。
王昭云心中一定,当即擡步上前,伸手去拉裴远山的衣袖,“三成。”
裴远山是为谈判,走得本就不决绝,此时只被王昭云轻轻一拉,便止住脚步。
他缓缓回转身,视线极轻慢地瞥过攥着他玄色衣袖的小手上,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角,没擡头,只是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四成。”
话音落下,裴远山便见扣在他手肘上那几根细白的指节倏然发力,粉色指盖透出几分白。。。。。。甚是可爱。
“行。”虽见踟蹰了几息,但这位清冷孤傲惯的世家女还是应了这笔交易。
裴远山心下一松——于商人而言,盐铁辖权或许只为逐利,但于乱世之中,尤其是受着满朝忌惮的的裴家军而言,盐铁是一条命脉线。
他扬眉擡眼。
此时,王昭云正瞪着他,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白挺的俏鼻因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显出莫大的怨气。
倒是很生动。
“娘子早些答应不就好了?”裴远山朝王昭云露出几颗雪白牙齿,甚至高兴得要擡手去捧她不经意间有见气鼓鼓的小脸。
王昭云甚至没察觉裴远山戏谑改口的称呼,只看得见他愈发靠近的大手。
她哪里肯让他碰?
在裴远山大手触及前一瞬,王昭云狠狠般迅速撇过头,避开了去。
裴远山倒是不以为意,落在半空的手不见尴尬,只又轻笑一声,便自反手去抓握王昭云还落在他手肘上的小手。
粗粝大掌摩挲过娇嫩皮肤,王昭云只觉一阵异样自指尖蔓到心尖,一种古怪地麻痒之意。
还未及细究,她却已脚步几转,被裴远山按着坐到梳妆台前。
裴远山亦随後落座于旁。
他把台面上唯一一支碎瓷渣里的羊毫捡来,又拿衣袖随意擦干笔杆上的水渍,便将笔塞入王昭云手中,“把‘幽州以西的盐铁干股四成,归裴远山所有’,写上,我便签字画押。”
王昭云犹自恍惚,心中的账还没理清,实则还有几分犹豫。
可只微微偏头,她便又对上裴远山扬起的锋利下颌线。
“至于什麽床笫之事,随你所愿,老子不碰你都行。”他说着,眉目间也尽是傲慢。
王昭云不知道这样的虎狼之词,裴远山缘何能够这样轻而易举说出,也不知道这约法三章,缘何与她起初想的这般不同。。。。。。而且,现在就要签字画押了?
。。。。。。
罢了,不过是幽州以西盐铁四成干股罢,只要他人是她的,便是他拿了全部的干股,又如何?
王昭云抿抿唇,眸光一凛,似下定某种决心,便自转头挥笔,将裴远山所说的十八个大字写下,随後又将笔递给裴远山,令他签字画押。
出乎王昭云意料,出身行伍的裴远山字迹虽算不上龙飞凤舞,却也苍劲有力,行云流水,竟显出几分书生气来。
“这东西便放在你那儿。”笔力一收,裴远山将两张墨迹未干的黄纸往往王昭云手边推。
他眼尾瞥向梳妆台上的八卦锁,又瞄一眼那精致妆奁盒上的九宫格锁,“放你这儿,本将放心。”
语罢,裴远山也不待王昭云再说话,便兀自爽快起身,大摆阔步往床榻走,又将被衾一掀,躺进大床里侧。
王昭云自怔怔看着台面两张黄纸,又看看已经歇下的男人,如此来回看了几遭,好半晌,竟是忍不住莫名地笑了。
是他觉得这契约签了便高枕无忧了?还是他着实放心于她?亦或他本就还有别的打算?
也无妨,来日方长,多的是时日慢慢周旋。
王昭云收回视线,看回台案上“裴远山”三个大字,轻轻呼出一口气。
待得契约上墨迹干透,她便将两张黄纸对叠,放入了妆奁盒子之中,与阿娘留给她的墨书在一处。
等王昭云起身往床榻去时,似乎已经能听到裴远山低低地呼噜声。
他这入睡的速度倒十分让人惊奇,也让王昭云蓦地想起他方才说“不碰她”的话。
是当真不碰吗?
王昭云抿唇,盯着床上那个露在被衾之外的宽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