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景殊深思熟虑,最终选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行动,只是没想到赵姗儿先他一步,隔着设满符咒的小窗口,正在往里给殷诀递吃的,递完吃的递药包,递完药包接着递吃的,陈景殊在房顶蹲守一个时辰,底下的赵姗儿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脸贴窗口,含情脉脉的说着悄悄话。
见眼前俩人偷情似的轻声言语,陈景殊心里不是回事,虽说已经被背叛到麻木,但还是有种输给殷诀的糟心感觉。于是干脆竖起耳朵偷听墙角,也不装君子了,他倒要看看,殷诀有什麽本事让找赵姗儿鬼迷心窍。
赵姗儿的声音很小,跟趴在情人耳旁呢喃似的,带着点撒娇埋怨的口气,“殷哥哥,为什麽不肯告诉我,那晚跟你一起呆在极天的人是谁?你们两个……她是真被蛇咬了?情急之下你想救她的命,所以才做出那种亲密之事。还是说……”她吞吞吐吐,“还是说你欺骗大家,只为外人不去编排她。”
听到这,陈景殊顿时紧绷,五指不禁扣住墙上的砖瓦,身子伏得更低,就差也把耳朵也贴上去。
可里头的殷诀没吭声,过了半晌,才没什麽起伏道:“不记得了,你以後不用来了。”
他的话不留情面,赵姗儿脸红,眼睛也红,有点激动道:“我就要来看你!我见不得你受苦。殷哥哥,你为什麽不向师尊求情,师尊一向很喜欢你,只要你低头认错,师尊会原谅你的。”
“可他不会原谅我,这些是我该受的。”殷诀的声音落寞低沉,像是回答赵姗儿,又像是自言自语。
“师尊会原谅你的。”赵姗儿又说一遍,“你信我,我了解师尊。只要你认错,师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怎麽会不原谅你,这些不过是做做样子给谢回轩的宗门看,谢回轩平日张扬跋扈,我早看他不顺眼,陈师兄也看他不顺眼,他死了不知多少人痛快呢。”
不知是她口中的“陈师兄”刺激了殷诀,还是殷诀本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静默很长时间,任赵姗儿说再多的话,他都一字不发。
赵姗儿透过小小的窗口,只能模糊看见一张冷峻侧脸,高大身形远远隐藏在黑暗里,甚至没有转过来看她一眼,全然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有点急,语气也带了哽咽:“陈师兄说得对,你就是个不知好歹的魔物,我……我日日来看望你,也换不来你一句贴心话。”
殷诀依旧不咸不淡:“你不用来。”
赵姗儿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作派,这一点跟私下的陈景殊很像,当下挂不住脸面,忍不住发脾气:“不来就不来,我现在就走!”
走到一半,她又转过头,用最凶的语气说着最没气势的话:“随你死活,今日我再也不管你了,我明日再来!”说罢把一传声铃铛丢到了殷诀怀中,“遇事叫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确认殷诀并非她口中的活不长,陈景殊也打算撤,想了想,还是命令小黑蛇掏出乾坤袋里的吊命红参,欲趁机丢到殷诀所在的小黑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殷诀无论如何不能死。
但小黑蛇掏了半天,只掏出一本厚厚的黄本书,递到他手中,并煞有其事道:“同为兽道,我了解他。比起药,他更需要这个。”
陈景殊以为是什麽疗伤的内功心法,拧了下眉,对小黑蛇的自作主张不甚满意,随手翻开一页,整个人僵住了。
他立即合上书,唇抿很紧,脸色也有点阴郁,“啪”一下重重给了小黑蛇一拳头。
小黑蛇被打的东倒西歪,仍旧死不悔改:“真的,我不骗你,这比药管用。”一边说,一边非要把书往陈景殊手里塞,兴致勃勃道,“给他看,我保证他生龙活虎。”
陈景殊受不了了,避之蛇蝎,不肯碰到半点,气不打一处来,用识海传声:“我看你是活腻了。”
下一刻,最惊悚的事情发生了,相互推搡中,那本记载生命之光的书,居然哗啦啦散开掉到了地上。
一瞬间,一人一蛇顿时安静了,包括下方说要走结果半天没走成的赵姗儿。
她先是擡头往上看了一眼,黑暗中看不清房顶,又把目光转向从天而降的数张纸,下意识俯身要捡。
陈景殊呼吸一窒,立马从黑暗中冲出,纵身一跃踩到她面前,面静气急,率先快声质问:“你在这里做什麽?”
乍然看见个人影,赵姗儿吓了一大跳,看清眼前人後,脸颊的不自在一路延伸到了脖颈,也忘捡地上的纸了,语气犹豫磕绊:“师……师兄好巧,你也是来散步的吗?”
背後的小黑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好像是殷诀挪了靠近窗口的位置。
“大晚上散什麽步!”陈景殊不回头,出声教育赵姗儿,“快回去。”
赵姗儿在殷诀那里吃了瘪,本就心里难受,眼下又被师兄指责,心情低落到谷底,忍不住小声咧咧道:“师兄不也大晚上在外头,净说我干什麽。”
“我能跟你一样。”陈景殊擡高声音掩饰心虚,随口胡扯道,“我是在研究内功秘籍,看见没?”他晃了下手里书,不待赵姗儿看清,又快速藏到身後,继续端着大师兄架子,“哪像你整日贪玩,心里不装正事,你多少用些功,也不会三五年没有长进了。”
“师兄。”身後传来殷诀略微低哑的呼唤。
当着赵姗儿的面,陈景殊没法装没听见,只好回头,不怎麽耐烦道:“叫我干……”
这一回头,他嘴里顿时没了声,脸色比死人都难看。
只见殷诀手中,抓着一张不知何时飘进去的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