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红脖子粗,被软帕香气熏得陶醉不已,摆手道:“别,别,姑娘,头回见面,这样不好。”
话是这麽说,他还是记住了姑娘芳名,留下了对方手帕,偷偷揣怀里。随後脚步虚浮地走上客栈二楼,循着法器指引,瞧见了窗边独坐的陈景殊。
他坐在妖怪堆里格外扎眼,一身青衣白衫,眉清眼隽,过往妖怪时不时瞟两眼。
以往这种受人瞩目的时候,陈景殊通常会正襟危坐,掏出古书品读,亦或是闭目假憩,把自己完全隔绝世外。
绝不会是像现在,眉眼不耐,摇头晃脑查看四周,无半分仙人之姿。
路成舟正要上前,就见殷诀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手里托着盘冰镇西瓜。他在陈景殊面前坐下,替陈景殊夹菜,每夹一道都低声询问,见陈景殊摇头就换别的。
陈景殊似乎没有胃口,桌上摆满各色妖界美食,他却连筷子都没动,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可能碍于脸面,偶尔吃上一口,又很快推开。
“师兄,你尝尝这个。”
“师兄,你看这个。”
“师兄,有趣吗?”
路成舟穿过人流,挤上前,低眼一瞧,见殷诀指着桌上一盘蜜汁烧鸽子,掌心朝下手指收拢。霎时,焦黄油亮的鸽肉不见了,变成了他掌心里的一只活鸽子。
这只死而复生的鸽子扑棱着翅膀,绕着房梁飞了一圈,既不逃向窗外,也不落回殷诀掌心,反而轻盈地打了个旋,稳稳停在陈景殊肩上。
它歪着头,眼睛黑豆似的,喉咙里滚出咕咕声,趁陈景殊扬手驱赶时,突然缩了缩脖子,钻进他敞开的袖口里。
陈景殊身体一僵,立即低头翻袖。
殷诀咧开嘴,一张脸棱角分明,偏硬的颌线与高挺的鼻梁像是刀削斧凿出来的,不适合笑,此刻却违和地弯着,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古怪的容光焕发。他俯身过去,单手在陈景殊耳畔打了个响指,道:“从师兄耳朵里飞出来了。”
陈景殊面色不虞,却也没有出声斥责,蹙眉瞪着鸽子半晌,才板着脸道:“胡闹。”
路成舟为这副兄友弟恭的场景感到欣慰,于是坐下来,加入他们。
谁知他刚坐下,陈景殊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拽住他,拉离了饭桌。
两人拐进角落,四下无人。陈景殊脸色阴沉,左右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逼问:“怎麽回事?怎麽都叫不醒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路成舟无辜:“我也不知道。”
“没时间跟你废话,一切按原计划行事。三天内,金符一亮,你立刻在此布下通天阵。”
路成舟道:“你到底要捉什麽妖怪,居然让我偷偷拔师祖的头发来布阵。”
“不该问的别问,你只管按我说的做。”陈景殊摸入袖中,掏出金符。
不巧,带出来一方蓝色手帕。
路成舟瞧着眼生,伸手去捉,结果动作间,自己怀中的香帕也不慎落了出来。
两只软帕在空中交交叠叠,一起飘向地面。
“你怎麽会有这种东西?”路成舟不好意思挠头。
陈景殊面色一怔,立即反问:“你不也有!”
两人不知回忆起什麽,一人眼神荡漾,一人神情微窘,但貌似都不愿深说,各自转脸捡起手帕塞回去,当做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