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秋篇(六)
月光也黯淡下去,卞红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危险悄然而至。
一道黑影尾随了他一柱香有馀,兜兜转转,确认了他孤身一人,袖中便滑出一条手臂长的草绳。
卞红秋终于在自己的呼吸声外听到点不对劲时,这条草绳已经套上了他的脖子。他下意识地伸手拽住绳子,才切身感受到自己的力气有多“轻飘飘”。
脖颈上顷刻被勒出血痕,他的惊叫堵在嗓子眼里,一瞬间背上爬满了冷汗。
紧接着,他的双手被一齐制住,这条不算长的草绳用得淋漓尽致,恰好能把他的脖子和手栓在一起。
有道阴森的声音贴在他的耳边:“好货色,你乖乖听话,我就只卖你。”
卞红秋後知後觉地想反抗,却如同案板上的鱼。
对方被他轻微到可以忽略地挣扎惹怒——他时间不多,也知道这贵人身边多的是人,但他太想宰这条鱼了。
不仅可以多换几袋大米。让这样干净又本可以安逸一生的人,过比他还惨的日子,实在比让他吃饱饭还畅意!
他高高扬起手,想先把人打服。
卞红秋面色都青紫起来,躲无可躲——
“啊!”
这声惨叫却不是他发出来的。
随後,他身後钳制的力气消失,他朝前踉跄几步,极力控制着身体的平衡,手上胡乱把颈间的草绳扯下来。
卞红秋捂着脖子喘气,回头看去,夜色下,一颗影影绰绰的豆芽菜托着手站在他面前,要捆他的人狼狈地蜷在地上哀叫。
“豆芽菜”一句废话没有,转过身捡起卞红秋扯下的草绳,如法炮制地把拐子绑了起来,单手拖着人去了江边,一脚把人踹进江面上废弃的小船里。
卞红秋睁大了眼:“你……他这样丶会不会淹死……”话落,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一脚并没激起水花。
“豆芽菜”听见他说话,约莫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语气慢悠悠的,“你修佛吗?”
卞红秋没听出这是句讽刺,话在嘴边转了半天,没敢问他为什麽这麽说,文邹邹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大字不识一个的孟是妆听得云里雾里,觉得这“粉蝴蝶”听不懂人话。
见他不说话,卞红秋上前一步,“多谢。”
饿得睡不着出来晃悠了大半夜的“豆芽菜”没把他的谢听进耳朵里,他折身收起自己的空剑鞘,预备换条路接着晃。
卞红秋追了两步,想起初次见面对方说他讲起话来是“嘀咕”,又大着声重复:“多谢!我可以报答你,你的手……我家中真的有高明的医者……”
孟是妆没回头,还是那种悠闲的语气:“用不着。算我多管闲事。别跟着我。”
他又走了一段路,快到渡口时,蹙着眉停下:“我说了,别跟着我!”
卞红秋垂着衣袖,坠在他身後几步之遥,声音很低:“我走丢了。”
孟是妆听清了,“和我有什麽干系?”
他说完,想走回容身的破庙,没走几步,後头的脚步声依旧没消失。他有点不耐烦,一回头,一枚精细璀璨的珠花递到了他眼前。
卞红秋总算学聪明了:“报答你。”
孟是妆不耐烦的推拒咽下了。
以为是他嫌少,卞红秋把左鬓边一个式样的珠花也拆下来,也放进手心里,“你可以送给你的姐姐妹妹。”
孟是妆眉头扬起:“什麽姐姐妹妹,我自己戴不行吗?”
卞红秋顿了顿,委婉道:“女子戴,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