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会怎麽被朝廷清算,他更是漠不关心。
李雁一步步走出殿外,日光刺得她不得不伸手来挡,袖中文妃赏赐的香被她顺势拿出来。这是文朝华为自己早逝的女儿所致。当初逃出京城,她将女儿的骨灰一起带出来了,此後一直埋在月婵洲内。
她每年会为女儿制不同的香,为女儿写很多首诗。
她还会想出各种名正言顺的名目去折腾方端,让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跪在女儿坟墓前痛哭流涕。
这个在她面前常泪如雨下的柔弱妃子,在左澹十八洲大事的决策上甚至压过了文机云。境西王的骂名传遍整个大虞,但自明浑州伊始的手段,大半却出自文朝华之手。她虽然表现得很柔弱,但闺帷手段从来不用,出刀见血,杀服了所有还在境西王手底下办事的官员。
她早能从境西王身後站出来。
李雁不敢想象,文朝华如果愿意,能够轻松拥有多少艘大船。
可她因为女儿的死憎恨一个男人,又因为自己早走出的困境还在依赖另一个男人。
李雁看着自己手上的方盒,文朝华冰冷的体温犹在她掌心中,言笑晏晏却如毒蛇一般对她说“我把夫人当朋友”。
朋友啊。
她叹息,在心中回了一句:朝华啊,你为什麽靠着自己,却要骗自己男人才靠得住呢?
殿前守着的侍从朝她瞥来疑惑的一眼,李雁点了个头,迈步走了。
张琼鈎紧跟在她身後。
李雁回头看了一眼,见她额上尽是冷汗,安抚了一句:“别担心,过不多久,我们就能和明河见面了。”她伸手摩挲着方盒上的雕花,金光拨云粼粼闪烁,仿佛十八洲再也不会有暴雨来临的那一天。
“昨夜雨下得好大,我在榻上凑合一宿,好像着凉了。”
卞红秋一脸虚弱地往孟是妆身上栽,被孟是妆眼疾手快地掐住了下巴。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摸出对方双颊两侧的温度有什麽异常,低头却被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的卞红秋晃了眼,他忍不住捏着卞红秋的脸左右打量。
卞红秋任他动作,柔顺地擡起下巴。
孟是妆半是蹙眉半是欣赏,最後一言不发地松手。
他有些好奇,谁把卞红秋“羞涩知进退”的那根筋给抽了?
分明他养病那段时日,卞红秋说句话都要斟酌再三,擡手一个动作要思量半天。现在真是……好厚的脸皮。
孟是妆提剑要下楼用饭,老居重病在床曾打趣他的话却突然钻进耳朵里。
老居说:“若有喜欢的姑娘家,不要怠慢辜负人家,攒足聘礼丶姿态做足,成家是一辈子的事,你要想想愿不愿意一辈子替她簪花做饭,想清楚了再上门。”
一辈子簪花做饭。
卞红秋这张脸,想来年老也很漂亮,簪花应该是很美的事。
孟是妆拐过楼梯口,在勾栏中装饰的镜面上看到了自己的笑容,骤然一收,发现自己已经信马由缰到天涯海角了。他的心慢慢沉下去,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开始不由自己控制。可卞红秋真的是个大麻烦。
而且,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
如果要成家,对方怎麽样在他心中也和老居有同等的地位。
他才二十三岁,便不愿意经历下一次离别。
人这一生无论如何也不该只有一个二十三岁吧?他那时孤身一人,又该怎麽收场呢?
横波从外得信归来,一下撞见了孟是妆难看的脸色。
她正要发问,卞红秋跟在孟是妆身後而来。
正事要紧,横波立刻上前对着卞红秋道:“殿下,消息已经传到席将军那里去了。”
“还有,李夫人说今夜还要再来拜见殿下,是件关乎十八洲百姓性命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