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雁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的波动,立刻板起脸,“憋回去!你的眼泪应该留给领奖台,而不是浪费在我们这里!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写稿!”
沈思飞在一旁帮腔,“就是!要是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俩合夥欺负你呢!我沈思飞一世英名……”
“你可拉倒吧!又自恋上了!”任辞盈那点泪意瞬间被冲散,忍不住笑骂。她深吸一口气,收拢心神,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空白的稿纸。
在自我折磨丶袁老师的专业点拨和数次修改後,演讲稿的正文终于艰难地尘埃落定。任辞盈看着那几页密密麻麻丶布满修改痕迹的演讲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第一关,闯过去了。
稿子有了,更大的挑战接踵而至--如何把它“演讲”出来,而不是“背”出来。
社团活动室,成了临时的排练场。任辞盈站在中间,沈思飞和邱雁化身严苛评委,坐在懒人沙发上。
她深吸一口气,刚念出第一句精心设计的华丽开场白,“噗嗤……”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场。
紧接着,沈思飞和邱雁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破功逗得前仰後合。
“不要笑!严肃点!把这里当成正式比赛现场!”邱雁说道。
“可是我一看到你们两个的脸就就忍不住想笑啊!”任辞盈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邱雁想了想,提出建议,“那你尽量不看我们呢?眼睛直视前方,或者看教室後面的墙?”
“不行啊,”她苦恼地摇头,“袁老师说眼神必须和台下评委丶观衆有交流!光盯着前面,会显得很呆板,像背书机器,一点都不自信。”
“确实。”邱雁点头,“那把我们当成陌生人试试?想象我们只是普通同学,不是你的朋友。再想想,如果在正式比赛时笑场那後果……”邱雁故意拖长了调子。
沈思飞立刻接上,表情夸张,“记住!笑场是演讲大忌!比稿子写得一般丶背得磕巴严重一百倍!直接出局!”
任辞盈被他们一唱一和说得心头一凛,用力点头。
然而,“当成陌生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排练再次开始,任辞盈努力板着脸,试图把对面那两张熟悉的脸屏蔽掉。可越是想忽略,那两张脸的存在感就越强。她刚念到某个转折处,眼神不小心扫到沈思飞努力憋笑而扭曲的脸,瞬间破功,“哈哈哈……”
排练再次中断。
在一次又一次笑场丶重来丶再笑场的循环後,任辞盈终于练就了一项新技能,在沈思飞和邱雁面前,面无表情丶语调平稳丶毫无波澜地背完了整篇稿子。
沈思飞摸着下巴,一脸严肃地点评:“嗯……虽然笑场是控制住了,但你这是不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一点表情都没有,语调平得像心电图,跟和尚念经似的。‘演讲’的‘演’字,我是半点没看出来。听衆听得都要睡着了。”
邱雁深表赞同,“确实。其实你可以试着带一点点微笑,就是那种自然丶得体,不夸张的微笑。你现在整个人太紧绷了,像上了发条的木头人。虽然我们让你把我们当‘陌生人’,但你可以找回在我们面前说话时的那种松弛感,就是很放松丶很自然的状态,把稿子里的情感自然地‘讲’出来,而不是‘背’出来。”
她尝试调整,努力挤出微笑,试图变换语调。可身体依旧僵硬,笑容略显假,语调的变化也生硬得像在刻意模仿机器人。几次下来,效果依然不佳。
“啊啊啊!好难啊!真的好难啊!”任辞盈哀嚎一声,整个人瘫倒在懒人沙发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邱雁“咔嚓咔嚓”地嗑着瓜子,慢悠悠地问:“这就想打退堂鼓了?”
她偏过头,露出一个可怜兮兮丶欲言又止的表情:“如果…我是说如果哈,我确实有那麽一点点想放弃的念头的话……”
“不可以!”邱雁和沈思飞异口同声,斩钉截铁,瞬间掐灭了她刚冒头的退缩小火苗。
任辞盈丧气地把脸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不可能,我就想想还不行嘛。”
“不行!”两人再次异口同声,毫不留情。
社团教室里,紧接着响起了任辞盈生无可恋丶拖长了调的哀嚎:“唉……”
邱雁和沈思飞默契地无视了她的“悲伤”,冷酷无情地催促:“快起来!别装可怜!再来一遍!”
如果心情可以具象化为天空,任辞盈想,此刻她的心空,定然是一张曝光过度的丶灰蒙蒙的乌云密布照片。不仅乌云压顶,还憋着一场怎麽也下不出来的倾盆大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却又欲哭无泪,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