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为骗钱,直接轰出去便是。可若只为钱财,何必说出这等为自己招灾惹祸的话来?
思及此,婆子倒觉得这番话多了几分可信。
这道人敢说出这等话来——正是因为他是随风请来的虚清真人。
太子授意他来此散布此言,更信誓旦旦保证今夜必有天雷劈中乾元殿。
道人起初也将信将疑,这天象之事岂是凡人能断?
太子却道,纵使天雷不至,以他储君之尊也能保其无恙,更许诺重金酬谢。
横竖陛下膝下仅此一子,讨好了太子,便是讨好了未来的天子。这般盘算之下,道人才壮着胆子前来。
婆子连忙领着道人回去见夫人。
道人将方才所言又重述了一遍,饶是沉稳如王氏,也不禁神色数变。
“道长,那这邪物该如何驱除啊?”
她一个妇道人家,国运兴衰自是不该她操心的。但这招灾引祸的邪物,绝不能留在她府上。
“此邪怨气深重,贫道只能暂且压制。若要彻底化解,需得寻根溯源——有恩报恩,有怨解怨,方能消弭祸端。”道人神色凝重。
“还有缘由?”王氏讶异。
“自然,万事皆有因果,这等害人邪气,也不是凭空而生的。”
“那道长可能看出其中缘由?”王氏道。
这不知真假的邪祟,偏生出现在近来流言缠身的霖安身上。是巧合,还是有人作祟?
“贫道不敢妄断。但邪物既现于此,其中因果,想必就在贵府之中。”
王氏心头一凛。兜来转去,还是要往她儿子身上引。
“不知道长在哪座仙山修行?道号为何?”王氏话锋一转,似无意再提刚才的话。
“贫道不过云游散人,无门无派,途经此地罢了。”
“照这麽说,道长与我李家还真是有缘。”王氏语气难辨喜怒,“既有缘,不妨多留几日,共商驱邪之事。”
此刻她心绪纷乱,不宜仓促决断。更不能让这等知晓隐秘之人轻易离开。今日这番话若传出去,李家与儿子都将大祸临头。暂且将人扣下,方是稳妥之策。
道人面上稳如老狗,心里早已叫苦连天——太子可没说要留在李家过夜啊!这要是住下了,还能有命出去吗?
在王氏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他只得硬着头皮应道:“也……也好。”
不留?只怕现在就走会死得更快。
道人跟着丫鬟往外走,脸上风平浪静,内心却已地动山摇……
“夫人,眼下该如何是好?”婆子压低声音问道。
王氏闭上双眸。
活了大半辈子,她头一回盼着遇见个真骗子。
骗子好打发。
骗子的话,也不必当真。
说到底,今日就不该让这道人进府。如今沾上手,怎麽处置都是个烫手山芋。
“今日请道人进府的事,吩咐底下人都把嘴闭紧了;尤其是那道人口中说出的话,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
婆子肃然应诺。
“也别让霖安知晓。”王氏叮嘱道。
霖安是个读书人,向来光明正大,最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若是让他知道有道人进他院子查看,还说出那等话,必定不悦。
近来霖安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这件事,就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来料理吧。
“这事……要不要禀告老爷?”婆子问道。
王氏沉吟良久,终是点头。
此事非同小可,是该与老爷商议,免得她有考虑不周之处。
即便夫君责怪她今日请道人进府,但她向来不是不知轻重的妇人。
内室又传来魏氏的啜泣声,王氏不悦地蹙起眉头。
“你留在这儿好生看着她,”王氏吩咐道,“等霖安回来,让他宿在书房。总不好叫他对着个疯妇。”
也省得魏氏在霖安跟前胡言乱语。
“老奴明白。”
王氏微微点头,带着贴身丫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