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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2页）

及至东宫，只见殿内灯火通明。

李孰风见状，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太子竟在等他，可见尚有一线生机；忧的是，这生机恐怕不易争取。

刚到殿宇近前，却见张显在阶前相候。

“李阁老进去吧，殿下恭候多时了。”张显直直的看着李孰风，“不过进去前，殿下让我问你，你的这条命，值多少钱？”

……

进入东宫左转，只见皇太子玄殊正倚在软榻上，就着烛火翻阅书卷。

殿内窗户洞开，夜风穿堂而过。李孰风微微蹙眉——他此行隐秘，所议之事关乎重大，这般敞开窗牖，实在令他心生不安。

“臣叩见殿下！”李孰风伏身行礼。

殿内只闻书页翻动的哗啦声，太子却置若罔闻，李孰风心头微沉。

“臣叩见殿下！”李孰风只得再度扬声。

“听见了，莫要聒噪。”

李孰风身形倏然一滞。

玄殊又翻了两页，忽而开口道：“李阁老。。。。。。”

李孰风身形更低几分，“殿下……”

“你说，我大绥能传几世几代？”

“我大绥自是千秋万代，永世不衰。”

“哦？”太子轻笑，“延丶宸丶临丶酆四朝，哪个不是自诩千秋万代？我大绥又有何不同？”

李孰风心头一紧。

此等关头，太子为何突然发此一问？这问题虽不难答，但他深知太子从不问废话。

思忖片刻，回道：“臣愚钝，不解殿下深意，还望明示。”

“孤的意思很明显。”太子合上书册，“大绥传不了千秋万代。在父皇之前已有数位帝王。说不定哪天，这天下就换了姓氏。”

“殿下慎言！”李孰风猛地擡头，额角已渗出细汗，声音仍竭力维持平稳，“如今天子圣明，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当年延朝的那班宠臣，也是用这等话术糊弄他们的主君。可延朝还是是亡了。”他眸光一转，冷意湛然，“说来讽刺，孤倒真该‘谢一谢’那些祸国殃民的末代佞臣。”

李孰风闻言，神色骤然一凝，指尖微微收紧。

“那些奸佞日日歌功颂德，粉饰太平。人前满口忠君爱国，人後却贪墨成风。”太子目光如刃，“朝廷法度被他们践踏，江山社稷被他们蛀空。若非这些人，这天下何至于改姓玄？说不定还姓李呢。若没有他们，说不定你李大人，如今还是我这玄家小儿的主子。”

“殿下！”李孰风指尖不自觉攥紧袍袖，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玄殊冷哼一声：“李大人心里大概觉得是孤在找你麻烦。可孤却觉得是你先找孤的麻烦，你为满足一己私欲，做的那些勾当，是要断送我玄家江山！将来我玄家坟，也有你李孰风的功劳！”

太子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诛心，如刀般刺入李孰风心中。

“殿下！臣平日虽或有贪念，但在大忠大义面前绝不会昏聩至此！殿下说的可是谋逆之罪……臣蒙受皇恩厚重，岂敢生出如此悖逆之心？”

“没有悖逆之心？”玄殊猛地将手中书册掷向李孰风，“那你告诉孤！你贪墨的银两，可抵多少百姓一年的口粮？天下财富有数，你多贪一分，百姓就少得一分！待到民不聊生之时，揭竿而起，要我玄家死无葬身之地！这与谋反何异？！这就是你的忠君报国？！”

“殿下，臣知罪……愿献上全部家财，只求殿下开恩，留臣一命……”

玄殊眼底冷戾逼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孤身为储君，父皇膝下独子，何曾稀罕你那点银子？！今日索要，非为私欲，是为天下百姓！”

“依律法论，斩了你，抄了家，银子自然也到手了。可父皇待你恩重，任百官如何弹劾，始终不信你有此等罪孽。”

“父皇乃中兴明主，若真从你府上抄出金山银海，叫天下人如何作想？”

“届时我大绥颜面何存？朝廷威仪何在？！传扬出去，父皇岂不成了昏聩之君？！”

“听着！你的那些赃银，必须给我吐出来！即便如此，你也罪该万死！”

“殿下……”生死关头前，饶是再冷静的人，此刻也再难维持镇定。

太子此言，不仅是在论罪，更是在论他与陛下的情分。皇上待他如何，他明白的；而他所做之事，自己也是知道的。

“殿下，臣知罪。”李孰风声音低哑，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千错万错皆是臣之过……只求殿下勿要禀明陛下。陛下乃千古仁君，臣……实不忍令圣上心伤。”

他俯身下拜，压抑的哽咽在寂静殿中格外清晰。

玄殊漠然看着脚下痛哭的李孰风，无心理会这眼泪究竟是出于悔愧，还是一场表演。他唯一在意的，是见到实实在在的银子——足以让国库充盈丶解燃眉之急的真金白银。

沉默良久，太子故作纠结地开口：“罢了。孤说过，不会让他们取你性命。若杀了你，父皇怕是要伤心许久……”

李孰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莫非太子为顾全大局，有意放他一条生路？

“臣谢过殿下！”他连忙叩首，随即话锋一转，“至于银子之事，殿下尽管放心，臣定当悉数奉上。只是这数目……”

“怎麽？”太子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