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宋千昭拨开人群,往近处看去,只见妇人和孩子面色青紫,皆无动静的躺在地上。
“让我来!”宋千昭跪到妇人身旁,毫不犹豫地俯下身,捏住妇人鼻子,对着她的嘴吹气。
“天啊!他在做什麽?!”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围观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宋千昭充耳不闻,继续有节奏地人工呼吸。三次後,妇人猛地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河水。她又立刻转向那孩子,同样施为。
二人都醒後,她心头重担骤然卸下,眼底霎时漾开盈盈笑意。
玄殊正撞进少年盈满笑意的眼眸。
他明白,他不仅仅是对他笑,是为救回一条性命後由衷的喜悦流露,而他恰好站在他眼前罢了。然而当那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眸与他四目相接时,他竟不由自主地被他感染,心底泛起涟漪,眼角眉梢也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你怎可对良家女子这般,真是有辱礼法,真是脏人我等衆人的眼!”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指着他,满脸鄙夷。
面对衆人的指指点点,宋千昭站起身来道:“你口口声声说‘礼法’,那我倒要一问。”
“见死不救,可是圣贤所教的‘礼’?”
“袖手旁观,可是君子所守的‘法’?”
“《孟子》有言:‘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今日若因男女之别而任她溺亡,与禽兽何异?”
“你们指责我‘越礼’,却不知——”
“真正的‘礼’,是敬重生命!”
“真正的‘法’,是护佑苍生!”
“若今日躺在这里的是你们的妻女姐妹,你们是要她活,还是要她‘守节’而死?!”
宋千昭指向仍在咳嗽的女子,声色俱厉。
“何况——”
“我以口渡气,未触她肌肤半分,心若皓月,何来龌龊?”
“反倒是你们,眼见人命危殆,不思援手,却在此妄议清白。”
宋千昭冷笑一声。
“到底是谁脏了谁的眼?!”
“诸位不妨回去翻翻《礼记》——‘临财毋茍得,临难毋茍免’,这,才是祖宗真正的道理!”
书生面红耳赤,被噎的说不出话,只得指着宋千昭道:“你…你…”
宋千昭并未理会他,转向刚刚苏醒的妇人,声音柔和下来:“大嫂为何想不开?”
那妇人搂着孩子,泪如雨下,亦被周遭闲言碎语噎的面红耳赤,怔怔的不知如何作答。
宋千昭从腰间解下钱袋,塞进妇人手中:“这里有五两银子,足够你们暂时安顿。若有困难,可到城南宋府寻我。”
妇人呆住了,颤抖着手不敢接:“这丶这太贵重了……”
“拿着。”宋千昭强硬地将东西塞过去,又压低声音,“若你来找我,门人问起,便说是宋府小少爷让你来的,记住了吗?”
妇人含泪点头,在衆人指指点点中抱着孩子匆匆离去。
宋千昭看着身侧全身湿透的玄殊,捡起地上披风递给他道:“快披上,不然着凉了!”
“宋爱卿方才那救人之法倒是独特,不知从何处学来的?”
宋千昭一怔,正想着要如何作答时,忽听“砰”的一声巨响,夜空中炸开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
人群顿时欢呼起来,纷纷仰头观望。
玄殊擡头望向夜空。各色烟花次第绽放,将汝安城的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璀璨的光芒亦映在二人脸庞,玄殊忍不住侧目望向身旁之人。
少年清俊的侧颜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沉静,红色衣袍衬得肌肤如雪。高高束起的乌发下,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颈项——
玄殊忽觉心头一颤,慌忙别开视线。
此刻,身旁的随风突然对着他惊叫一声。
玄殊剑眉微皱,转头投去询问的目光。
有什麽问题吗?
心中刚升疑惑,当即就知道了答案,鼻尖传来温温凉凉的感觉。
指尖轻触,竟染上一抹殷红。
方才惊鸿一瞥的莹白颈项蓦然浮现眼前,玄殊耳根瞬间烧得通红。
他明明……毫无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