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60章离开他,回凉州吧
江鹤雪的足跟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半步都难以挪动。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紫牙乌项圈,盯着其上缠枝纹丶镂琼花的繁复金丝,盯着阳光里色泽炫目的北玄紫牙乌。
那是侯夫人为她留下的及笄礼,她少时死缠烂打地央着瞧过,绝不会认错。
只是侯夫人未能活到她及笄,她也未及笄便被镇北侯扫地出门。
良久,视线才僵硬地从那条项圈上移开,移向那名女子的面容,却再度滞住。
竟是苏敏儿。
她正微擡下颌,得意洋洋地展示脖颈上的项圈:“这可是我近日新得的紫水晶项圈,花了我整整六百两银!”
“当真值得!这紫水晶在光下竟会变化色彩,新奇华丽,当真是衬周夫人!”一旁有贵女谄媚地奉承。
“是!我头一回见到这般的紫水晶!”另一贵女附和着,凑近她瞧。“远看是紫红,近看竟在日光下呈现出蓝紫色,当真是罕见!”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紫水晶”的罕见,苏敏儿面上神色愈发得意骄矜。
江鹤雪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截断:“这并非是罕见的紫水晶。”
话音一落,一衆喧闹的贵女寂静下来,齐齐望向她:“见过恒安王妃。”
“臣妇但求王妃赐教,既非紫水晶,又是何物?”苏敏儿面上笑意微僵,问。
“此乃紫牙乌。”江鹤雪紧盯着她,丝毫不退。“北玄独有的紫牙乌。”
闻言,周遭贵女的面色均是青了又白。
北玄与龙邻交恶已久,朝廷更明令禁止通商,而今北玄独有的紫牙乌却出现在了龙邻,还是龙邻的京都……
个中意义,不言而喻。
一衆贵女面面相觑,不知是何人先向後退了一步,继而引起效仿,转瞬之间,方才被簇拥的苏敏儿身边便空出了一个空荡荡的圈子。
“王妃慎言。”苏敏儿终是撑不住笑意,寒声。“紫水晶或是紫牙乌,大可送去尚宝局核验,盖棺定论之前,还望王妃莫要心急。”
江鹤雪轻笑一声,并未同她争执,只又轻飘飘道:“一串项圈,苏大娘子竟舍得花去六百两白银,合令国公年俸十之三成,当真是出手阔绰。”
“回想周公子,倒也是位慷慨的,先前还亲口说着,家仆一点擦伤,都值得花二两黄金去诊治。”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唇畔笑意浅淡。“二位皆出身世家大族,百年簪缨,家底丰厚,这般阔绰姿态,倒显得本王妃大度不足,想来惭愧。”
她字字敲的苏敏儿头痛。
恒顺帝本就忌讳世家,自登基以来虽然温水煮青蛙,但削官降爵的数不胜数,她这一句拉踩,当真是明晃晃的讽刺。
何况周苏两家的银钱干净与否,她也心知肚明,自是经不起她这般点破。
苏敏儿的面色白了青,青了红,红了又灰白,终从牙缝里挤出句话:“王妃说笑,我等为臣,怎敢同您比?必是相公夸大其词,信口开河……王妃切莫挂心。”
江鹤雪笑着,微一颔首:“本王妃不过随口一提,苏氏百年声望自在人心,更不必为此有所忧虑,大娘子觉着可有理?”
苏敏儿望望周边贵女神色各异的面容,但不敢觉着无理。
雪兰方才便去传了话,这会儿已带着尚宝局的宫人来取项圈了。
“本王妃初来京城,若是有所冲撞,还望苏大娘子大人有大量,切莫挂在心上。”江鹤雪满意地望了眼苏敏儿空荡荡的脖颈,微笑。
苏敏儿气得身子微颤,面上的笑意比哭更难看,目送着她款步离开。
繁复的银红裙裾以银丝勾勒出祥云纹,随女郎轻盈的步伐如花绽开。
娉婷少女素手微提镶银的裙边,露出半截精巧莹白的足踝,其上一条金镶钻的足链缀着琼花,低调,却掩不住的奢华矜贵。
自己这般,竟有面皮说她阔绰?
苏敏儿险些愤恨地将一口银牙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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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丞相府後院栽了几棵桃树,这时节未到花季,绿叶密匝匝地覆下阴影。
景王妃哈斯其其格着龙邻服饰静立于花荫下,以熟练许多的龙邻语向她问好。
“抱歉,方才有事耽搁。”江鹤雪对她印象不糟,放柔嗓音问。“寻我何事呀?”
哈斯其其格笑着开口,说长句子时话音依旧生涩:“日前恒安王殿下来过府上,我才知晓王妃于我有恩,本想叫婢女传话,但忧心诚意不足,今日便亲自来相约。若王妃得闲,可愿他日一同用膳?”
江鹤雪并未客套,欣然应下。
她只转眸,好奇:“殿下去过景王府?是同景王议事?”
哈斯其其格面色微红地道:“是。那日我是恰巧去书房给殿下送糕点,听到几句。”
“若非王妃谨慎勇敢,而今我还不知会嫁与何人……”她回忆便後怕,情急地抓着江鹤雪的手,感激道。“王妃救命之恩,我都不知如何相报,今日是……”
她意识到自己冲动,羞窘地松了手,转而碰碰婢女:“谢礼。”
婢女双手捧来一只桃木匣,江鹤雪揭开,只见其中放着两张薄薄的纸单,头一张已然泛黄,上书她看不大懂的青原文字;另一张则是崭新的,歪歪扭扭写着龙邻的文字。
“这是?”江鹤雪拈起两张纸单,又见下方放了一只青玉瓷瓶,一摇,响音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