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听到恒安王殿下在向我家殿下询问失忆之事,我便记着,青原古籍中有治疗失忆的秘方,找了许久才找出,纸上是方子,瓶中是药丸。”
“另有配好的几副药粉,我搁在景王府的马车上。”她热情道。“待宴散遣下人去拿便好。”
江鹤雪分外感激地同她道了谢,当即便遣人去拿了,自己则与哈斯其其格告了别,迫不及待地去寻江鹤野。
他定会同意的。
待同他说完话,男宾的酒席应当也将散了,她再去把酒量糟糕的沈卿尘接回来。
江鹤雪喜滋滋地想着,可将绕过院中的迎春,又撞上了一位她此时并不愿瞧见之人——
傅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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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算着日子,还不足一月未见。
但此番江鹤雪望着面前自幼相识的傅妄,竟生出种强烈的陌生感来。
她不禁後退了半步,偏还不敢让他察觉,撤了半步的右脚又立时跟上,足踝上,琼花金铃发出声细微清脆的响。
“你买新首饰了?”傅妄听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发尾问。
“殿下送的。”江鹤雪不喜扯谎,尤其是此等小事上。
傅妄轻笑了声:“你而今同他相处可好?”
江鹤雪警惕地抿了下唇,他却紧盯着不放,唇畔笑意如常:“怎的?你我多年相识相知,随口关心一句,也不成了?”
“说哪里的话,你我哪有这般生分。”替考之事尚未盖棺定论,江鹤雪此时生怕他对自己起疑,忙温和笑了。“好着呢。”
“只是终归是夫妻私事,我时而同乾乐私下说说也罢,同你怎好说?”她笑颜一如既往的明丽,也状似不经意地同他闲聊。“马上便要殿试,你可准备妥当了?”
傅妄漫不经心地“啧”了声:“你真指望我进士及第?”
“若是能,老傅家祖坟都算不得冒青烟,算得上着火了吧!”
他这张嘴皮同少时一般幽默风趣,江鹤雪配合地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殿试过後,你便要回凉州了麽?”她只是问,藏住心尖那点不安与烦躁。
“是啊,回去帮老头子干点事儿。”傅妄理所应当地答,紧接着邀约。“届时,可得同郡主一道来为傅某送行。”
“毕竟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了。”
江鹤雪模糊地“嗯”了声,故作轻松地笑着问他:“这回可不会带我去青楼了吧?”
傅妄眸中似有一抹戾色划过。
江鹤雪本能地想要後退,又顾念着足踝上的金铃生生忍下,分毫不退地看着他。
“醉乐居?”傅妄蛮不在意地笑笑。“那不是为着带你去瞧瞧香麽?”
罪魁祸首,甚至倒打一耙。
江鹤雪被气得一口气堵在喉间不上不下。
“怎的?殿下连这点小事都要同你斤斤计较?”傅妄变本加厉。“你我相识甚久,彼此毫无私情,连同旧友庆贺用膳,他也拘束你?”
“傅妄!”江鹤雪忍无可忍。“莫要再挑拨我与他了!这于你究竟有何好处?”
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她找不到傅妄如此行径的立场。
她自知与他无仇无怨,可沈卿尘与他亦当是无仇无怨的……何必?
“好处?”傅妄唇角下撇,面上露出悲伤情态。“鹤雪,我不过是为你着想,你缘何要这般想我?”
“我是挂念,你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又嫁了位虽是旧识丶却也毫无感情的郎君,便是他于你有利,何必将自己後半生搭进去?”
“鹤雪,他是仅一人之下的亲王,事成之後,你可能完满脱身?”
“我同殿下……毫无感情。”江鹤雪重复了一遍,眼角眉梢都带上明晃晃的讽意。
交错的曲径上,沈卿尘脚步顿住。
花枝掩映间,他瞧见,傅妄情急地去攥她手腕,露出那串与自己腕上一模一样的红玉手珠。
而江鹤雪伸手,勾住了那串手珠。
“鹤雪,跟我回凉州吧。我能保住你。”傅妄恳切地道。“你不属于京都,凉州才是你的故乡。”
“再拖延,兴许不好走了。”
而江鹤雪的嗓音坚定:“不。”
“你知晓,我极擅骗人。”
沈卿尘长指蓦地收紧。
手中为她折的迎春,花枝倏然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