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呗。”梁励混不在意。“醉了酒,何事都干得出来。”
“以伊伊的聪慧,再为圣上吹吹枕边风,这会儿说不准都落定了。”
沉默半晌,几人会心一笑。
“速速传你在京都的心腹,到仁姝寺後山纵火。”梁励稍作思忖,补充。“如此这般,死不见尸,便死无对证。”
沈泽林比手称是:“舅父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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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卫疏檀的逝世半日都未瞒过。
次日一早,来募捐的香客瞧见正堂狼藉的血污,便上报了官衙。
至于死因,是从仁姝寺的小方丈口中流出的,言那夜曾瞧见翎王沈泽林意欲对其行不轨之事,未果後将其灭口。
有人牵头,话便一传十十传百,当日便人尽皆知。
但当日傍晚,仁姝寺後山意外失火,几位小方丈皆葬身火海。
群情激奋,有大胆的直接跪在府衙前,恳请彻查,还宜恩郡主公道。
可隔日傍晚,官衙贴了一纸告示,言宜恩郡主酒後失足,坠崖而亡。
告示一出,吵了一整日的百姓哑火了。
人人都知晓是谎话,都知晓她病弱,连茶都极少饮用,遑论是酒,更遑论醉酒。
官府也知晓是谎话,可偏说是真话。
有心细之人瞧见告示上少了官府的朱印,便又道这告示做不得数,恳求真相公开。
但鸣冤鼓一日日地敲,官衙的大门从未在百姓面前敞开过,唯有一回,是来了两个烦躁的官吏,将鸣冤鼓收回了官衙。
官吏装聋作哑,冤情无处可申。
好似委屈都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事态再无转圜的馀地,可百姓除了哀叹连连,也做不了任何了。
上头的恒顺帝再宽仁,再明德,也终究是皇帝。
而作为他子嗣的沈泽林,就是有能将他们布衣百姓的命随意践踏在脚下的权利。
午月初十,卫疏檀头七那日,暴雨倾盆。
空寂许久的城楼上,却多了一道撑着油纸伞丶握着长竹筒的身影。
“诸位,晨安。”那是一道远不同于卫疏檀的绵甜嗓音,轻而软,却带着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我是荣昌公主,沈初凝。”
“今日冒昧来此叨扰,是想为故去的宜恩郡主,也是朦娘说几句话,还望诸位留步。”
“凉州水患爆发时,是朦娘牵头,捐了一千两白银;修复古玩画像多年,她亦重工薄利,襄助多位忆起旧事,留所念想。”
“但荣昌今日不赘述朦娘为人有多良善,因此此事,与她是否良善无关。荣昌仅就此事本身,浅谈拙见。”
“父皇而今尚未对此事表态,官衙的告示少了朱印,绝非一锤定音,盖棺定论。”
“荣昌恳请仗义言辞的诸位,莫要放弃;恳请认为事不关己的诸位,再多听荣昌一言。”
“朦娘先是龙邻的子民,才是郡主。人命关天,法有明文,此事若无交代,寒的是黎民百姓,拳拳向国之心。”
“诸位不妨想想,朦娘家喻户晓,此事若仍不了了之,则假若你我他日不幸祸临己身,伸张正义丶沉冤昭雪的那一日,是否更不敢奢求?”
大雨瓢泼,然群情如不灭烈焰。
“朦娘生前积善行德,帮过数不胜数的我们,”沈初凝嗓音轻缓坚定。“现下,我们也帮她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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