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态势有所缓和。
舆情未再如先前那般全然倾向镇北侯与梁氏一派,但依旧不容乐观。
定罪诏书已下,梁励等人还在煽动百姓。
言梁氏戍边几十载,都未曾让北玄入侵,又身为开国之初随先帝开疆拓土的忠臣世家,必是遭人陷害,恳求沉冤昭雪。
援军未到,他们不曾发兵,沈卿尘这边自也未动,上下各司其职,该疏浚河道的疏浚河道,该重修堤坝的重修堤坝。
田榆对遭受梁励胁迫之事悉数承认,轻骑已至,前去解救了他的妻女。
多了他们夫妻尽心尽力的帮衬,加之江鹤野回返,江鹤雪和沈卿尘总算不再忙得脚不沾地,偶尔还能得闲同桌用膳,夜间也偶尔能一同安歇了。
未曾再有人落泪。想,但不能。
日子流水般划过,舆情每日一变,但也未曾再有人理会。左右能尽心抗灾便好。
午月廿一,抚南将军携大军抵达凉州。
“君宜?”江鹤雪出城去迎,瞧见马上英姿飒爽的女郎,微怔。“不是抚南将军麽?”
“我和我哥皆是。这回,我先来。”谢君宜翻身下马,长鞭在风中猎猎作响。“公公,劳烦您宣旨!”
大太监的声音尖利嘹亮,穿破寂寥天际。
镇北侯江涛丶平北将军梁励,通敌叛国,杀无赦。
翎王沈泽林,疑似对宜恩郡主行不轨之事,缉拿回京,听从审问。
江鹤野高呼出声,连沈卿尘都禁不住长长舒了口气,方欲啓唇,手臂却忽而一重。
“琼琼?!”他望向昏迷的少女,失声。
-
江鹤雪再度转醒时,窗外天色一片昏黑。
屋内燃着她心仪的安神香,薄烟袅袅,丝被被掖得严丝合缝,汤婆子烘得热气腾腾。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依稀记起睡去之前,她同沈卿尘一道去城外迎援军,听到了谢君宜带来的定罪圣旨……
沈卿尘呢?
江鹤雪本能地想支起身,可将一擡,便听得琼花金铃清脆的响音,手上随即一重。
她侧眸,与榻边的沈卿尘对上视线。
驿馆的床榻没有榻床,他是搬了只矮凳坐在旁边,一手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臂弯曲,被他侧枕在脸下。
此番初醒,他纤长的睫毛犹带水意,湿漉漉低垂着,眼色尚迷蒙着,还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渐渐回焦。
“昭华。”江鹤雪轻唤。
沈卿尘动了动唇,却未发一音,又将她的手握紧几分,额头抵上她柔软的手背。
停了片刻,又倾身抵住她额头。
“还是好烫。”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
“是你太冷了。”江鹤雪也握紧他的手,试到堪称冰冷的温度,攥过来,贴上自己面颊。
“被窝是暖的,来躺着暖会儿。”她软声。
沈卿尘仅是以指腹轻轻摸了摸她面颊,而後,冰凉的唇落在她唇角。
江鹤雪听到他哑若未闻的委屈嗓音。
“小宝宝,你吓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