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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2页）

人在做梦的时候容易和一个东西死磕，他咬紧牙关也想不明白什麽是“以前的事”。他很用力地想自己是做了什麽或是忘记做什麽。烧得厉害时他又像是回到了一百二十华氏度的赫尔曼德沙漠，热浪像是电吹风对着脸。

他觉得自己就这麽睡睡醒醒地过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但再去拿手机发现手机亮不起来。护士来帮他摇床。他伸手抓来充电线，几分钟後屏幕亮起，孟子羡的眼睛过好久才聚上焦，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天。屏幕上冒出数不清的消息丶电话留言丶邮件。

沈欢给他发过一条消息。照片里是布鲁克林公寓的备用钥匙，装在一个信封里。她说留在公寓前台了。孟子羡按灭屏幕，把手机重新放回床头柜上。屏幕又亮起来，是国家气象局的暴洪警告，纽约市正刮飓风。

护士量完血压让孟子羡别再躺着，“适当的活动有助于恢复。”

孟子羡摘掉氧气面罩。他看见左手扎着点滴，于是把右边食指夹着的血氧仪也换到左手，起身下床。双脚落到地面时他感到自己的腿比想象中更有力一些，能够支撑住他的躯体。他走得很慢，这副身体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了。抓着输液架的左手手背因为没怎麽晒太阳而变成死气沉沉的白，皮肤下的青筋随着轻微的动作凸起。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回过神，推着输液架到窗前。

现在是中午，但外边灰蓝色的天空像是入了夜。窗户上挂着倾斜的雨线，窗外的高楼轮廓在暴雨中慢慢溶解。

护士让他到墙角称体重，口吻和监狱里没什麽区别。孟子羡站上去，看到自己比入院时轻了十五磅，和刚出狱时一样。护士在本子上记录，“160磅，20。5的BMI。”孟子羡问他什麽时候能出院，护士说估计今晚或者明天，等下医生查房时会讲。

护士推着血压仪走了。过半个小时她又端着一个小碟回来，上边摆着五六个一次性药杯。医生和她一道进来的。“你醒了，先前注射的药物可以改为口服。”

孟子羡吞下里边花花绿绿的药片。医生说如果他愿意的话，今晚就可以出院，需要签一个出院通知书。

“有人来接你吗？”医生问。

“没有。”

医生让他出院时叫个车，镇定剂的药效要一阵子才过去，这几天先别开车。

“给我用了什麽？”孟子羡问。

“吗啡。”

出院定在晚上八点，孟子羡有几个钟头处理工作。瀚城那边到了早上，他接到娄和泰的电话。娄和泰和他简单讲了融汇这几天的情况，还讲起沈欢拜托他的事。

“哦。人不是已经裁了？”孟子羡语调很平，没什麽情绪。他刚才闲着无聊看了会儿手机，玄陶董事长性骚扰女员工的讨论已经爬上头条。沈欢是个比较私密的人，在公衆场合的大部分照片都是来自两个剪彩仪式。模糊不清的几张小图被转了又转，网上无非就两种声音，一个是她这麽漂亮老公竟然还出轨，还有一个是女人嫁进豪门也有代价。

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不知为什麽令孟子羡有几分烦躁，他靠在沙发上，目光转向窗外。暴雨暂时停了，但医院对面街角的积水快要没过人行道。

娄和泰终于叹了口气。“老孟，这回你有点过吧？人事调整就非得急在这半个月吗？你事先不能和我打个招呼吗？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就算老李他啥事没有，现在他们夫妻俩也一屁股麻烦。”

孟子羡的嗓音不冷不热。“我一直在医院。不清楚情况。”

“咱俩这麽多年了，你用不着给我整虚的。我先不说你拿债务的压力逼老李退出去，你怎麽连伍瑞丰这样的乌龟王八蛋也用？”

娄和泰话说得挺难听。孟子羡冷笑一声，回敬道伍瑞丰是李廷和你一趟趟酒局请回家里去的。融汇账上那笔五十万给伍瑞丰弟妹做区块链的投资，不是我划的。

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娄和泰倒是自在不少，他说有些话我念着你身子骨虚，原本不打算告诉你，怕你又吐个血啥的。

孟子羡被气得咳嗽，他让娄和泰滚。

娄和泰说你和肖钧搞的那个收购持股平台，要股份为什麽不光明正大地谈？私底下跑沈欢家里去，你们是做生意还是混帮派？

孟子羡眨眼的频率慢下来，他不晓得这事。

娄和泰骂伍瑞丰就是个打催债电话发家的流氓，吓唬人真有一套。刚开始饭桌上问沈欢要股份，要着要着又去了李廷住的康养中心，见不好使再找了几个经理，个个一米八，轮流跑云景里她家门口去等。沈欢被吓得不敢回家，和金托一道搬走了。

孟子羡低着眼，但额角隐隐跳动。沉默一会儿，他问沈欢现在在哪儿。娄和泰说这些天都没见到她，她刚失了业，去哪儿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