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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第12章

清晨，孟子羡在江景路跑步。瀚城的夏季湿闷，一大早也没得凉快，空气吸到肺里像是灌了水。

当然这不是他跑得慢的理由，牢里三年让他的体能退步许多，他的体重降了十五磅，静息心率从五十增加到近七十。

过去半个月，他跑两英里平均十七分钟，这在新兵招募的标准勉强能够上八十分，但够不上绿扁帽的及格线，那里的配速通常在十三分钟。

刚入伍时孟子羡二十岁，军衔少尉，在排里带三十个新兵。新兵对于上级通常只能说四句话：

是的，长官。

不是，长官。

我不明白，长官。

报告长官，无可辩解。

但孟子羡年纪小，脸上带着点书卷气，亚裔的面孔看着更稚嫩。排里的几个刺头不服他，讥笑着喊他“小孩”丶“一脸奶味”，开些种族的玩笑。

第一回带队体能训练，他准时站在集合点，作战服整洁。“四英里。”他面无表情地下令，“不用快，跟上队伍。”

那是一段盘山公路，黎明的灰蓝色晨雾未散，一队黑影在山路上起伏。

一英里的时候两个班长嘟囔他不懂得控制节奏，不晓得後边的山坡很陡，孟子羡没有理会。两英里的路段坡度平缓，孟子羡提速，後边细碎的嘟囔停了，偶尔蹦句粗话。

三英里时山路变陡，孟子羡脚步放缓，但仍保持一英里七分半的配速，队伍已经拉得很长，有人开始掉队，但大家除了喘气一声不吭，晨雾里只剩几十把M4随着列兵的前进发出轻微碰撞的声响。

那天之後，没人再拿他开玩笑了。

眼下负重跑对于孟子羡是最有效的训练途径。但医生不允许，说的是肺部贯穿伤需要更多时间愈合。孟子羡问他还要等多久，他说两个月，或者更长，看你恢复的情况。

孟子羡跑回江景停车场，开门上车。这辆添越是席宇辉借给他开的。拿到车孟子羡和他讲你这车的轮压不对。席宇辉说你要是开不惯我这好车，我再配个司机给你。孟子羡说我不用司机。席宇辉笑他，说我晓得你的，我开玩笑呢。孟子羡不明白这有什麽好笑的，他打算今天把车开去维修。

孟子羡开到澜璟苑的地下车库。这套公寓是娄和泰安排给他住的。他自己在城东的房子三年前被罚没了。他本来想在老城区租个房，半年一年的，瀚城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就回纽约。但娄和泰说自己的房是空着的，正打算挂牌卖掉。

孟子羡觉得也挺好，出了管教中心就拎着书包住过来。

这楼的电梯三部里坏了两部，过了个周末也没有修好。孟子羡住十层，从楼梯井走上去。进屋他把空调开到最低，去浴室洗澡。他出来接到娄和泰的电话，说周末一起去西苔山看片地，是鲁小凡参股的野外教育基地，沈欢和李廷也会过去。

孟子羡说好。

娄和泰似乎没料到他会答应地这麽干脆，他问昨晚上你和老李聊得不错？

昨晚在江堤见面，李廷苦笑说融汇商行的估值，再好的年也就几十个亿，一眨眼盘子里的坏账倒是累下三百亿，把整个玄陶国际填进去都平不了。

李廷说上个月的股东大会，那几个老古董看他的眼神，隔着屏幕都能给他剜下块肉。五年前踏出这一步，如今要被他们指着鼻子骂扩无序扩张丶打得太激进。当初要是没踏这一步，今天他们还要骂他看不准趋势丶活该被时代淘汰的老顽固。

孟子羡平静地听完，他说我觉得咱们还是太保守，要真有个两千亿的窟窿，孟子羡伸手指了指天，现在就有上边兜底了。

李廷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挤出滴眼泪，笑声渐止，他问老孟，这忙你帮不帮。

孟子羡摇头，他说今後玄陶的事，他不会参与了。

李廷敛起笑容，沉默几秒。他说青榆基金那十万块钱的破事，本来你进去呆几个月，表现好再立个功，早就出来了。结果你给人脊椎都打坏了，一年变成三年，我也使不上劲。

孟子羡没有接茬，目光望着江对岸薄雾里的烟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