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的手往前一伸,直取他下颌处的面具边缘,指尖用力上翻,
面具却如同焊在男人的脸上一样,纹丝不动,
她的手腕已被另一只冰冷的手牢牢攥住,力道不大,却让她无法挣脱。
那杯满溢的茶水被带翻,哗啦一声泼洒在地,空盏滚落,“啪”地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温棠没能把对方的面具掀掉,两个人的距离却骤然拉近,一股极淡却异常清晰的墨香钻入温棠鼻端。
笔墨的味道?
温棠动作一僵,对方似乎也无意纠缠,顺势松开了手,
他起身,慢条斯理地掸去衣襟上溅到的几片茶叶,随即大步走向门口,推门而去。
温棠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刚才那个人伸手拍衣裳的时候,一直掩在袖中的手短暂地露了出来,
他似乎并没有刻意掩饰的意思,手背上的疤痕清晰可见,而这个疤痕,她先前也见到过。
温棠先是怀疑自己的猜测,但是事实就摆在了眼前,身形高,皮肤白,手背上有疤痕……这些加在一起,不可能是巧合。
温棠觉得荒谬的同时,心愈发沉了。
他这种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了。
门外,婆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大人,门可要锁起来?”
“咔哒”一声,锁链落下,温棠冲到门边,只来得及捕捉到外面风雨晦暗的一线天光。
惊雷炸响,暴雨如注。
雨下的实在太大了,长长的回廊上面都有雨丝斜着打进来吹到人的身上,把人的衣裳都弄湿。
长长的回廊上,雨丝被风裹挟着扑入,
一身绯红官袍的男子踏着湿漉漉的地面缓步而行,雨雾濡湿了他的肩头,
他擡手,解开面具系带,露出一张冷白的侧脸,
他脸上没什麽表情,天色阴沉沉的,映衬着他的神色愈发阴郁。
“大人……”回廊对面,有婆子冒着雨,伞都不打,然後急匆匆地从那边的月洞门穿过来,踏上回廊,浑身都湿透了,说话的声音气喘吁吁。
“江夫人去您屋子里了。”婆子刚一擡头,瞥见大人的脸色,才想起今天早上,那丫鬟被搜出来屋子里藏着首饰,然後被人拖了出去,婆子一想到这儿,牙关就忍不住打颤,
但是江夫人是大人的亲生母亲,江夫人硬要闯进屋子,她们实在不敢怠慢,也不敢强来,只能跑过来禀告大人。
章尧扫了婆子一眼,婆子越发战战兢兢的把头低下。
风雨声更急,雷声滚滚。
“这孩子发热,不请大夫来,这是要做什麽?”屋子里面传来江夫人沉痛的声音,
旁边围着的仆从不敢上前强硬地拦着江夫人,但也不让江夫人把孩子抱起来。
这几个仆从也急的团团转,大人不管这个孩子,那他们也只能遵从大人的命令,但是江夫人现在又进来了,硬是要把孩子抱出去,还非要请大夫过来,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到底是听大人的?还是听大人母亲的?
“江夫人,大人未曾说要请大夫过来。您先把孩子放下来,您把孩子这样抱着,孩子也不舒服,可是?”一个仆从上前,苦口婆心地劝,才刚说了这麽几句话,就看见门口出现了大人的身影,
大人站在那里,一身绯红,在这阴沉沉的雷雨天里,显得突兀,仆从当即就不敢讲话了,
仆从赶紧上前向大人回话,把江夫人来这儿的前因後果讲清楚,可不是他们办事不力,实在是没办法。
章尧挥了挥手,几个仆从赶紧出去,留下大人和江夫人在屋子里站着。
江夫人望着章尧,又低头看了一眼皱着眉的淮哥儿,她面色都是呆滞的,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快请大夫来……”
江夫人说完这句话後,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几步上前就走到了章尧面前,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手拽的很紧,一个巴掌擡起来,就在快要扇上去的那一刹那,
她看清他眉骨,和额上狰狞的疤痕,擡起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克制着自己,浑身却开始抖起来。
“母亲说的话,儿子自然听。母亲说要请大夫,那便请吧。”他的语气风轻云淡,淡到江夫人几乎快晕了过去。
“那屋子里的是谁?”
江夫人几乎快站不稳了,眼前开始泛黑,这些天,总有人往长长的回廊尽头,那间院落里送饭菜,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