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尧径自在椅上坐下,随手将面具抛在桌上,身体向後随意一靠。
章尧对这个孩子没恶意,但也谈不上喜欢,这是秦恭的种,孩子染了风寒,病了,得去找秦恭,而不是找他。
他没回答她的话,可江夫人现在怎麽可能不明白。
淮哥儿难受地在那里哼哼,江夫人突然惊醒,立刻走出去,让婆子立刻让大夫过来,必须立刻过来。
婆子听了江夫人的命令,先是忍不住朝屋子里望了眼大人的方向,然後又听见江夫人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在她印象里,这位江夫人是个面团性子,刚进这个府邸的时候,不管是丫鬟仆从偷懒,还是婆子在小厨房里贪吃,江夫人都唯唯诺诺的,不发一言,
可是现在,声音陡然拔高呵斥起来,也让婆子吓了一大跳,擡头看过去的时候,江夫人冷冷的眼神刺到她了,反正大人也未反对,婆子忙不叠跑出去让大夫过来。
天,彻底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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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也是滂沱大雨。
秦府笼罩在一片昏沉的雨幕中。
元夫人再一次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周婆子也站在边上回忆那天发生的种种细节。
京城中与秦恭有过节,且有动机的,首推二皇子,但昨夜秦恭已派人将二皇子府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那番恶语,不过是二皇子酒後泄愤,却白白耽误了宝贵的时辰。
秦恭问元夫人最近与她经常来往的是什麽人?
元夫人说了江氏。秦恭再问可还有其他什麽人?
元夫人不是那种喜欢广交朋友的人,与她来往的大都是往年相识的那些人,最近也没有新结交的人。
元夫人说了只有江氏之後,旁边站着的周婆子就已经愣住了,低着头,站在那里,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等她把头擡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大爷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打晕你的,是个男子。”秦恭仿佛失去了耐心一样,语气毫无起伏。
元夫人听的心头一紧,这些天,她不仅担忧他们母子二人的去向,也担心秦恭回来後的做法,一个女子被人掳走,会发生什麽?就算未曾发生什麽,秦恭会这麽认为吗?
他还会继续找吗?
元夫人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周婆子的脸色更苍白,那天她被打晕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面具一闪而过,但是就那个人的身形还有力道,绝对是个男子无疑,还有那人擡手时,衣袖滑落露出的,异常冷白的手背,有个答案仿佛呼之欲出一样。
傅九把元夫人和周婆子送了出去,然後又走回来,进屋,“爷,现在……”
秦恭,“章尧人呢?”
傅九顿时有些不明所以,章尧已经在那场混战过後,失踪多日,就连范将军都不曾派兵继续寻找,
傅九忽地心有所感,擡起了头。
“边关。”简短的二字。
“边关?”傅九听见大爷说出这两个字,不禁跟着重复了一遍。
外面,天色很昏沉,石板路湿滑,周婆子和一个丫鬟,一人一边,搀扶着元夫人,元夫人心不在焉的,脸上没什麽血色。
周婆子没说话,又何尝比元夫人好上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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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派出镇压边关动乱的军队,在作战的第一日,未能讨得半分便宜,铩羽而归,范将军这些年在战场上不是白历练的,也是真把手下兵卒当兄弟,
一到晚上,篝火噼啪作响,他就跟最普通的士兵挤在一块儿,捧着一模一样的粗粮饼子,就着浑浊的烈酒,大口吃喝,听他们扯闲儿,说说笑笑,
兵士们心里都暖烘烘的,觉得将军看得起他们,是真跟自己一条心,再加上范将军治军向来严明,赏罚分明,从不克扣粮饷,
底下人自然服他,打起仗来个个拼命。
这次对上京城来的大军,范慎占尽天时地利,他早布下连环陷阱,
反观京畿精锐,千里迢迢奔袭而来,人困马乏,鞍甲未卸便仓促接战。
御书房里,皇帝的御案上又多了一封奏折。
是秦恭上书的。
皇帝念着他先前受伤,难得有些温情,见了奏折,沉思了会儿,朱批方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