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眼看着他合上双目,胸膛平缓起伏,神情安详,如同是真的要在这里睡到天荒地老,就十分恼火。
他是不是一早就打着这样的念头,才哄得她信了他的话,待她为他敞开神识的大门,就露出真实面目?
楚离气得想咬牙,可是花儿并不会长牙,她只能感到身中水分在透过叶片疯狂蒸发,使她整朵花都变得干渴。
她的怒意在蓄积,风也越刮越猛,将小怜身旁的草叶吹得刷刷作响,掀起他的衣摆。
少年却毫无表示,唇角甚至轻轻勾起,看着倒是惬意。
反而是楚离自己被吹得花枝乱颤,险些找不到东南西北。
伤敌无效,自损一千。
楚离决定放弃。
然而,就算她可以压下一时情绪,暂不追究他隐瞒真实意图的事,她也仍有其他需要担心的地方。
她探入他的神识之时,不过才停留了三炷香,对神识中可能发生的一切并不十分熟悉。
若是放任小怜在她的地盘上这么睡下去,她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状况。
而期盈虽然告诉她如何退出少年的神识,却从未提及,身为神识的主人,又要如何驱逐进入神识之人。
如果她在自己的神识里,化身成一只鸟、一只兔子,哪怕是一只嗡嗡嗡的蜜蜂,她也有办法把他赶出去,至少不会这样被动,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的神识里赖着不走。
可她偏偏是一株灵花,既没有足以威慑常人的形态,也没有可以挥舞的爪牙,最多不过是让风吹得更快一点,对他而言恐怕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
凭什么她在自己的神识里都不能做主!
楚离从花叶到心里都很蔫。
一片缺水的花瓣被风带离她现在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个圈,旋转着落在少年唇上。
原本安然小憩的他伸出两指,拈起这片微微发皱的子规啼花瓣,凑到鼻尖闻了闻,旋即睁开双眼,凝眸朝她望来。
少年的目光中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锐意,仿佛他洞察了什么不妥之处。
他坐起身,一手揽过她的花枝,小心翼翼将她的花苞朝面容靠近,“姐姐若是因为不高兴伤了身子,那可不好。”
被他这么盯着,楚离隐约感到寒意沿着花枝上行,使她层层叠叠的花瓣不由自主一拢。
“姐姐是怕冷么?”小怜这么猜测着,唇瓣间轻轻呵出一口温暖湿润的气息。
微蔫的花苞不自觉地张开花瓣,本能地汲取着他呼出的水汽,同时也令他的吐息落在花心,而那是一朵花最为娇弱敏感的部位。
楚离不知道要怎么描述这种感觉。
她本该是脑袋的位置,如今却仿佛化成某种泉眼,因少年呼出的气息徐徐涌出一股清泉。
楚离生怕泉水会从花瓣间的细缝渗出,拼命将花瓣重新拢起。
小怜却轻轻摇头,有些不放心地将手指探入花苞中央,在被花瓣裹覆的狭小空间里轻轻画圈,“姐姐若是太过紧张的话,那我便不好帮到姐姐。”
……帮她?
楚离觉得他分明就是在为难她!
若是他真想帮她,就不该在她用力合拢花瓣的时候,故意把那只手指挤进来。
她本来或许还能控制花瓣的收放,现在却只感到异物侵入,克制不住地将自己合得更紧,而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又加剧了她的不适。
“姐姐是不舍得放开我么?”小怜却好像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
楚离感到少年指尖轻勾,似乎正试图在被花瓣紧紧裹住的狭小空间内,开拓新的领土。
勾起的指尖比两根并行的手指更有存在感,尤其这指尖还在花瓣之间轻摇,陡增的异物感甚至令楚离感到一阵痉挛。
她的花瓣已经无力绷紧,再也无法减缓泉水流动,又一股更为强烈的水流从泉眼中涌出,打湿了少年不安分的指尖。
小怜面上微怔片刻后,垂眸露出一丝笑意。
他从些微凌乱的花瓣之间抽回指尖,带出几颗晶莹的露珠,先是端在眼前细细察看,又用鼻子反复闻嗅,最后将指尖送到嘴前,张开唇瓣,用心抿去上面的露珠。
“想不到姐姐私下里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难怪方才先是不让我进来,后来又不许我轻易离开。”
楚离已经从一朵蔫花变成一朵羞花,露珠从她的花瓣之间往外渗出,现在的她别说是掀几道风传达自己的抗拒,连直起花枝表达自己的态度也做不到。
她能闻到浓郁的花香,比先前浓烈数十倍的子规啼香,在空中逸散开来。
小怜似乎是眯起眼眸,神情近乎沉溺地缓缓吸入一口花香,他如同是饮下上好的陈酿,目光带着些微迷醉道:“只要姐姐仍然为我盛放,我便会为姐姐付出我的一切。”
说着,他将鼻尖凑近她,定在她层层叠叠沾满露珠的花瓣上,先是左右碾压,随后长长地吸入一口属于她的香气。
楚离不知道他这算是哪门子付出,她觉得他分明是索取得更厉害了。
她有气无力地晃动两片叶子,锯齿般的叶边蹭过少年的面皮。
而小怜眼底都是满足,似乎并不打算继续为难她,“既然姐姐不想被子规啼的形态束缚,那我们回去便好。”
见他唇瓣微动,念出退出神识的法诀,而周身重又归于黑暗,楚离以为,自己是真的解脱了。
当她从身体里醒来,窗外的雷声仍未完全远去。
而身上的重量却在提醒着她,这一切仍未结束。
黑夜之中,少年用手拂过她的脸庞,可强烈的酥麻感却从完全不同的地方传来,先在她的小腹中弥漫,而后沿着她的脊椎缓缓上行,直到再次轰击她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