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霖见她喜欢,俱推给她,“给你吃吧,左右师父不领我的情,别浪费了。”
从这回以后,他死了心。
遇到姜芾也只是规规矩矩地喊师父,半分也不逾矩。
这日他来医馆,苹儿又在自己手腕上练习扎针,那么长一根针扎下去,他站在旁边看都看得龇牙咧嘴。
“你别扎了,你不疼吗?”
苹儿见他只说风凉话,掀眸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当然疼,那把你的手借给我扎呗?”
周玉霖一哆嗦,还是伸出手:“你扎吧,轻点啊。”
他一个大男人,还怕扎两针吗?
苹儿噗嗤一笑,今日练习得差不多了,她收起针灸包,“师父去清水湾看诊了,要晚上才回来。”
周玉霖道:“师父不在,找你也是一样的,再怎么说你也会些医术,我想求你帮我个忙。”
什么叫再怎么说她也会些医术?
苹儿当即不悦,哼了一声:“我只是个半吊子,你还是等师父回来吧。”
说着便要背着药箱走。
周玉霖拦住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别啊,你是师父的徒弟,我自然信得过你的医术。你也知道,我爹娘和我三个姐姐都催着我成婚,今日要我相看这个,明日要我相看那个,可我实在不想成婚。”
苹儿一听,还怕他对师父不死心,又要卷土重来,警告他:“你别再对师父有非分之想了,师父已经心有所属了。”
周玉霖道:“我保证不再纠缠师父了,可我是真的不想成婚,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一种不能娶媳妇的病,我就说我得了这病,拿去堵家里人的嘴。”
“有啊。”苹儿思虑一阵,招手唤他过来,还刻意压低声儿,“你就说你不举,如此,你想娶,旁人还不想嫁呢。”
周玉霖觉得不妥,摇着头走了。
苹儿在后头捂嘴偷笑。
经一段时日复诊,清水湾那几例病例确诊就是疫症无疑。怎奈端午前后,雨水湍急,浔阳县被冲断了两座河口。
当地县令清闲已久,撞上这样一件棘手之事,慌乱不已,先是命人堵住泄水之处,可螳臂当车,根本无济于事。
暴雨不绝,水越涨越高,最终连堤坝都冲毁了,浔阳县波及最广,房屋尽毁,百姓流离失所。
天灾之下,疫症也大肆传播,如今人人自危,闭门不出。
县令见闯下大祸,才忙向京里递折子,求朝廷派宣抚使赈灾治水。
“什么?我们家出粮施粥?如今是什么世道,天灾人祸,都拿出去捐了,我们吃什么?”
常盈娘摘下围裙一扔,话语不悦,第一个出言反驳。
兰殷礼摆摆手让她住嘴,“盈娘,你先听念念把话说完!”
他们一家本在苏州做生意,可苏州十家有九家经商,商铺遍地开花,生意越发做不下去,三年前便回了江州拿着余资开起了这家米店。
说起来还多亏了这外甥女,她当年写信过去,说南方虽盛产水稻,可江州不及苏州杭州等地富庶,把店开回江州,竞争少些,生意也会好做些。
回来江州,生意果真红火起来。
他们家开米店,外甥女在隔壁医馆当大夫,一家人时常走动,有个照应。
姜芾刚从外头回来,喝了碗凉茶,才坐下道:“我们家的粮仓都被冲了两间,仓里的粮食浸了水,又能储存多少时日呢?老天不长眼,浔阳县民不聊生,那些粮食卖不完就得坏,舅妈说我们自己要吃,只怕是我们敞开肚吃都赶不上坏得快。”
“我想着,与其任粮食腐坏,不如趁早拿出来捐了,如此,浔阳县的百姓会记着我们家的恩情,日后的生意也能越发好做。我看一些富户大族、连同其他米粮店也在捐粮,如今这个世道,我们不割些肉出来,只怕是会惹祸上身。”
她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把多余的粮食捐出来,既是善举,日后留下好名声,也不会惹人觊觎。
她的本意还是放粮救人,可舅舅是生意人,与他商量定要把利与害排在前头说。
兰殷礼觉得外甥女说的有理,沉沉点头。
仓库被冲当晚,许多无家可归的百姓便趁着夜色一拥而上,想去抢粮,好在及时报了官,官府呵退了这些人。
如今一想,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
人被逼到绝境,什么做不出来?
况且他们这个时候跟着捐粮,便是赚口碑名声的最好时机。
他立马去吩咐仓库伙计将那些浸了水还未腐坏的粮食全搬出来。
常盈娘本是不愿,见无法阻拦,只能添了一句:“不能全搬啊!这天灾都不知要到何时,万一三年五载,田里收不上粮,我们自个儿喝西北风去啊。”
她就不明白了,他们家做小本生意,又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富户,作何要学着他们捐粮食?
百姓趁火打劫先找的也应该是那些大粮铺。
念念这丫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眼大肚小!”兰殷礼拧着眉,对妻子道,“你能吃得了那么多?朝廷又不是放任我们江州不管了,据说都已经派了宣抚使,拨了赈灾粮来了。”
他这妻子肚量甚小,竟还不如外甥女聪慧通透。
常盈娘幽幽闭了口,冷哼一声,悻悻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