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微光
瑾天境内的时间失去了意义,唯有规则修复时细微的嗡鸣如同心跳,标记着虚度的光阴。
向瑾阳不知自己僵立了多久。
那场突如其来的崩溃与强制修复,如同在他绝对有序的世界里炸开了一个无声的惊雷,馀波未平,仍在每一个规则粒子的间隙里回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身的“存在”——并非作为天道化身的宏大概念,而是一种残破的丶虚弱的丶甚至带着细微颤栗的“个体”体验。
冰冷不再是无感的常态,而成了一种需要刻意维持的“状态”。因为有一股陌生的丶细微的丶源自崩溃残渣的“馀温”,正顽固地盘踞在核心深处,提醒着他方才那场险些彻底湮灭的“错误”。
还有……那个制造了错误,又亲手将他从错误中拉扯出来的“异常变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躺在不远处的和渊。
那人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平稳,眉眼舒展,甚至嘴角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做了什麽美梦。一身刺眼的寿衣,手脚上挂着那几条已然被他驯化丶闪烁着温顺银光的规则锁链,在这片象征天道至高的瑾天境里,构成了一幅荒诞至极的画面。
他怎麽能……如此安然?
仿佛刚才差点引发一场世界级灾难(至少是瑾天境级)的人不是他一样。
仿佛那些直指存在根本丶足以逼疯任何生灵的诛心之问,只是随口一提的闲聊。
向瑾阳试图重新连接上天道的浩瀚视角,去处理外界宗门的事务,去维系天地规则的运转——那是他亿万年来的职责,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但他失败了。
他的“信号”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意念散出去,如同石沉大海,只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的轮廓,却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清晰无误地读取信息丶下达指令丶调控万物。瑾天境与主世界的连接通道,似乎也因为方才的崩溃而变得岌岌可危。
一种冰冷的滞涩感包裹着他。
他被困在了这里。困在了这个残破的丶需要缓慢自我修复的牢笼里。与一个……无法预测的丶危险的病毒共处一室。
而那个病毒,此刻正睡得毫无防备。
向瑾阳的目光落在和渊安然熟睡的侧脸上,某种冰冷的指令在核心深处悄然生成——这是一个机会。在他最虚弱丶最无防备的时候,或许可以……
清除协议再次被默默调动。尽管核心受损,他依然能调动一部分规则之力。一道极其凝练丶蕴含着绝对湮灭气息的银色光束在他指尖悄然凝聚,锁定了和渊的眉心。
这是最本源的规则打击,无视一切物理和能量防御,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
发射只需一瞬。
就在光束即将离指的刹那——
“唔……”
睡梦中的和渊忽然咂了咂嘴,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梦话:“……这块CPU超频潜力不错……就是散热差了点……”
与此同时,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了旁边光滑如镜的地面上。
嗡!
以他手掌接触点为中心,一圈柔和却不容置疑的银色涟漪瞬间荡开,扫过整个瑾天境。
向瑾阳指尖那缕凝聚的毁灭光束,在这圈涟漪扫过的瞬间,像是被某种更高的权限直接否决了存在基础,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不仅如此,整个瑾天境内,所有刚刚勉强重新连接丶还在剧烈波动的规则链条,在这圈涟漪拂过後,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虽然依旧残破黯淡,但那种濒临再次崩溃的紊乱感消失了。空间的自我修复速度,甚至加快了一丝。
向瑾阳彻底僵住,指尖还保持着微擡的姿势,眸中是全然的错愕与无法理解。
他……做了什麽?无意识的……一个翻身?一次触碰?就抚平了规则的躁动?否决了他的攻击?
这到底是什麽力量?!!
巨大的无力感混合着一种更深层次的惊悸,席卷了向瑾阳。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已与对方之间的差距,并非力量强弱,而是……维度上的不同。
对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他无法理解丶无法掌控的更高权限。
他沉默地散去了指尖重新试图凝聚的力量,周身的寒意却愈发深重。那不是对外的威压,而是一种内在的冰冷。他缓缓後退几步,拉开与和渊的距离,倚靠在一根刚刚重新凝聚丶尚且虚幻的规则柱旁,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个扰乱他一切的存在。
他需要修复,需要计算,需要……理解。
时间再次缓慢流逝。
和渊这一觉睡得似乎格外漫长。
向瑾阳强迫自己进入低功耗的修复状态,忽略那个巨大的干扰源。但瑾天境的每一丝变化都与他息息相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和渊的沉睡,其周身散发的那种异种波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以一种极其缓慢丶却无孔不入的方式,更深地“渗透”进瑾天境的规则体系之中。
这种渗透并非破坏,更像是一种……同步或者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