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管钱
冰湖上钓鱼,钟离未白和贺君焰一起,一个凿洞,一个在旁边整理鱼线。
尉迟媱不新鲜这个,拿个板凳自己坐旁边去,手上摊着安红豆发来的信,最近鸦宛没有别的动静。
“哎,不是,你,”贺君焰把钟离未白挤旁边去,这水摸了,回头得生冻疮,“公子别沾水,马上就有鱼自己蹦上来。”
“但我想钓一个。”
“不用钓。”
“我想钓。”
尉迟媱过来,拿了鱼竿扯掉鱼线,蹲着往脚下的冰洞里一扎,再拿起来时,上面就已经穿了一条白肚子鱼。
“你俩这有什麽可争的?吵死了。”
贺君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往冰洞里看,而钟离未白则平静地拿回了鱼竿,指尖指指鱼竿上的那条鱼,示意尉迟媱给他取下来,执着地说:“我想要钓的。”
“钓的香一点?”尉迟媱拽他,“差不多行了,湖上冷,你回去在屋里看看书不好?”
他捏着鱼竿,低头只看脚下,忽然快速地说:“没好的时候,你有耐心,我要天上的星星都要得到,现在好了,一条鱼都不给。”
贺君焰捂着肚子要笑:“哎呦喂,这你知道她了吧,上了贼船才反应过来就迟了,我没到军中的时候,响当当的泥鸿刀不过随手一送,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让她再给我的人配一批新的刀,没有,死活要不到。”
尉迟媱抱着手不作声,由着他们俩在冰洞旁真的钓起了鱼。
过了许久,她才说:“确实没钱,这钱用得是真快,要从外把军备往北境运,雪地难进难出。现在没有战事还好,还够用,要是打起来了,前後很快就接不上,军匠全部都是不睡觉的。常祈也想过让北境自给自足,可是这里本来就是连吃食都困难,多是猎户,打仗是说不准的,谁都明白‘朝不保夕’是什麽意思,这里军备上的开销,是其他地方的两倍。”
钟离未白问:“猎户不也需要兵刃吗?”
“民间的那和军用的当然不一样,他们很多都是自制的,但我们军中,每一样兵刃的大小丶重量丶形制丶规格,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出处和来处都需登记在册。”贺君焰说着,可惜虎爷不在,这些现在他最懂。
钟离未白说:“民间的军匠不能用吗?”
“能啊,虎爷不就是一个例子?但虎爷是哪怕去宫中的器械房,也没问题的人,这不好一概而论。就算手艺再好的铁匠,来了军中也得先学一遍军用兵刃的规格和形制,而且军中哪有外面快活,更关键的是,民间的铁匠还得细察来历,要是别人混进来,我们的形制图流出去了也不成。”
尉迟媱听得发愁,以前就是有一张尉迟羽箭被东方珀窃取了,後来军中才又修改了羽箭,也是一番折腾。
“这有何难?可以把军匠的压力分出去。”钟离未白握着鱼竿,轻声细语地说。
贺君焰侧身,洗耳恭听的样子。
“想形制工艺不流出去,就将所有流程拆解开,最关键的几处留给军中制造,其他的,交给外面的铁匠,但他们每一个人,只参与其中的一个步骤。既然经费不足,这样只做一个步骤,给出的酬劳总计起来大概还会比之前的少。”
这样既保密,又省钱。
“对啊,这我得跟虎爷说说。”
“而且民间的狩猎武器,以我之见,也未必不能用。”
尉迟媱回他:“不能用,完全是不一样的强度,这个你没有概念,对付一个没有脑力的动物,和对付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需要的武器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钟离未白却说:“既然你知道不一样,阿云奴也知道。”
看着冰洞里的黑沉湖水,他唇边的笑容其实不太有温度:“鸦宛这几年,兽性强,他们从来没有将领像阿云奴一样,如此依赖过巫兵,把他们当做人,我们就太隆重了,不当人,就看做没有脑力的动物,阿云奴对我们的消耗,才会失去作用。”
“但用普通武器,更难打退啊。”
“阿媱,你太看重输赢,会被他调动。”钟离未白动了动鱼竿,细细地拉扯,“鸦宛以前没有如此依赖巫兵,是因为对巫兵的操控无法做到万无一失,案卷记载过先例,曾有一次巫兵大规模失控,弄错方向,反杀鸦宛军队。可是鸦宛生出了阿云奴,他天赋过人,操控能力极好,但疆域无法全靠一支没有大脑的队伍打下来,这是阿云奴和鸦宛都心知肚明的事。”
他真的从冰洞里拽出了一条跳动的小鱼:“所以阿云奴派出巫兵,目的也就是消耗我方,他其实很了解你,你有要把任何来犯者打服的欲望,你会声势逼人地反击,这就是他要的,几百丶几千个没有成本的活死人,就让尉迟家真刀真剑地损失,他乐见其成。”
钟离未白要用手去抓鱼,尉迟媱先把鱼竿接走了:“冰,别动。”
“巫兵不成体系,不过是会无意识进攻而已,阿媱,我们在守不在攻,方式还是越简单越好。”
鱼放进了篓子,尉迟媱蹲在他旁边,忽然拽了一下他的发带。
钟离未白蹙眉要说痛,还没发出声音,就对上了尉迟媱不大高兴的脸:“让你养病,多吃多睡,你就歇不下来,还成天想这些。”
“我寻思要是一点用没有,也对不住少主寻医问药的苦心。”
自打明白钟离未白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每次从他口中对尉迟媱说出一句“少主”,尉迟媱都听得有些别扭,这次也一样,他一说,她就撇开脸不作声了。
岸上跑来了贺君焰的一个属下,贺君焰不得不先离开了。
岸边骑上马,再回头看了看湖心,朦胧的雾色里,那两人的身影交颈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