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水喝,加点糖,特别好喝。”她伸手接了那袋杏干,“早知道你这边有,我还催人从京都给我带做什麽,下次还有的话,再拿来给我。”
她解了腰上刀,爽快抛给阿云奴:“这刀轻,你使劲大了,容易折。”
他擡了眸子,里面杀机尽显的锋利只一瞬间,又恢复了平寂,声音迟缓:“我会用它杀鱼。”
尉迟媱笑得好温柔,指尖悠闲地轻叩了缰绳:“你说对了,我也是用它杀鱼的。”
两年前的这个地方,尉迟媱挥着这把长刀,一瞬割开了两个巫兵的咽喉,成北境最快的那抹寒风。阿云奴跌下雪橇,她就是用着这把还滴血的长刀,蔑视地挑开了他的面罩。
本来杀意惊狂,劈斩时的风声卷搅暴戾的残忍,嗜杀的刀锋正起性,但看到他的脸,刃口却紧急换了方向,只划飞了他右耳耳铛。
“哟,美人,要不要我罩着你?”
笑得像她不是在战场,而是赴了场盛宴。
刀上血滴到他脸上,尉迟媱应该是不喜欢,金戈碰撞声里匆匆路过时,她正视着前方,撇下的左手却在经过他的一瞬,掌心黑色香云纱,轻轻擦过了他眼下的那滴血色。
尉迟媱是暗恨,真当是个替父从军的美人被她掀了盖头,同是女子放她一马。哪知道那传得青面獠牙的鸦宛王,竟生得出这麽个如花似玉的儿子。当时收了刀没捅,後来知道都快气死了。
阿云奴抽刀检查了一番,才插进自己的背囊里。
留下地上的水蓑衣,猎犬跟着,转身就走。
尉迟媱没动步子,已经坐在马上吃起了杏干。
快要回到鸦宛那边的入口,他向後侧了一点头,果然:“听说,你在找能治银风毒的药?”
“什麽毒?这什麽,没听过。”
他转身,毒蛇一样的眼睛紧紧窥视着尉迟媱的神情,说:“很多很多年前进贡给过你们的皇帝,是一种很可怕的毒,没有人能活着。”他看着尉迟媱,“我是想知道,晟誉那个在这个毒的侵蚀下,还没有死去的人,他究竟是怎麽活下来的?”
没有什麽方法,不过是当时下毒的那碗莲子羹,发现得早,阿娘又即刻催産了。
“我若是懂医,还找你们的巫医做什麽,只有你们的巫医才知道他为什麽能活下来。”
她吃着杏干,好像不关心。
阿云奴望望那个袋囊,忽然说:“你不怕我在这些里面下毒吗?”
“没下吗?”尉迟媱颇为遗憾,对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下了的话,我这边都不用往上面报,推了车出来就能直接打了,抓几个巫医到手,还用在这儿和你废话?”
阿云奴对她笑了笑:“对你下毒你不会痛苦的,我要破了你的城,控制了你的兵,让西门的兵将对你挥动长刀,你才会痛苦,尉迟媱,我想看到你的眼泪。”
“那你是做梦了。”
她吐出一个晾晒时没挑干净的杏核,舔了舔嘴唇,这个有点酸。“你要知道银风毒,问你的女人,她很聪明,可是我鸦宛的催眠,被她使成那样,对我是种侮辱。”
阿云奴离去。
尉迟媱向下伸手,地上的水蓑衣从白衣里挣扎着露出脸,擡手虚弱地握了她的。借力被拉上马背,坐到尉迟媱身後。
她的声音在抖:“主子,银风毒不是毒,而是一种蛊,公子身体里被养了蛊,外表看不出来,晟誉的医者也用不了药,表象就是体弱多病,可是直到一日一日地被蛊虫掏空,就会呼吸渐衰,精血耗尽而亡。”
尉迟媱向後侧首:“怎麽救?”
“里面的巫医说没办法救,如果是胎中就带的,早就与人合二为一,一般情况蛊虫不可能被引出来。”
停马在高台下,她先下马:“那不一般的情况,是什麽?”
“雪烬山头狼的眼睛,银风蛊虫本来就是在雪烬山的狼群身上发现的,可是,”她捂着胸口,身上有伤,已经快要晕倒了,“阿云奴亲口对我说,你去,他就会在那里……砍下你的头颅。”
雪烬山,是两国交界处的一座天堑雪山,危机四伏。
经年的大雪覆盖还不是最危险的,是雪色做了悬崖峭壁的掩护,那里孕育了恐怖的狼群。在鸦宛看来那些是神圣的天神使徒,而在晟誉看来,是一群盘踞的凶猛疯兽。
尉迟媱笑了起来,往嘴里随便塞个杏干,出奇地不在意:“还挺好,美人只是想杀我,如果是想给我和亲,那我才真的够了。”
刚回来的赵霁舟听得绊了一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