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由他去,他还有很多事要烦恼,隐年就往後排排吧。
一走出地牢,他就冷得一战栗。隐年这个混蛋,泼了他一身冷水,穿着这麽单薄的中衣,赤足走在雪地上,若非他是习武之人,立时冻死了。
方走了几步,只见不远处的水榭上,站着一个人。
沈玉宵。她在亭中赏雪,一时没看见二人。
隐年吹了个口哨,牵着青棠与她打了个照面。
沈玉宵望见青棠,不知怎的觉得心里一痛,撇过脸不愿看他。
青棠倒是风轻云淡,他这副惨状,正是拜玉宵所赐。
隐年推搡了青棠一把,厉声道:“带路。”
青棠不卑不亢:“二位想去哪?”
“带我们去尊主的老巢。”隐年冷声道。
正中青棠下怀。
青棠转身便要往正殿迈,被隐年拦住:“明面上的殿宇我们已经去过,并无一丝人烟。”
青棠的心往下一沉,这确实有些不寻常。
尊主神出鬼没在他意料之中,但整个荧惑宫都大唱空城计,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出事了,出了大事。
他定了定心神,踌躇片刻,带他们走向空月池。
这是一片浅水池,尊主讲究阴阳调和,颇通风水之术,空月池之後,便是炼丹房,这就是所谓“水火相谐”。
炼丹房是整个荧惑宫中最机密的所在,除了尊主和朱砂,任何弟子不得出入,违者杀无赦。
刚进了空月池所在的庭院,便见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空月池中,密密麻麻,尸骨成山。有的断气不久,有的已死去数日。
看来尊主确实已经死了,他把弟子都唤到此处,就是为了等死。
母蛊死,子蛊亡。
而他经脉倒错,方才躲过一劫。
玉宵见此,也颇为动容。这满池的尸骨,皆是青棠旧识,他心神俱震,面色惨白,两眼发黑,几欲栽倒。
玉宵仍然扶住了他,问道:“还撑得住吗?”眼中的关切不像是假的。
可她只有淡淡的言语关心,并不打算解开他的枷锁。
饶是如此,二人的双手依然紧紧相扣,不忍分离。
玉宵一路扶着他往前走,对他耳语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别怕,我在这里。”
她这话一出口,未免虚僞难堪,凉薄中带一点暖,恰似暮秋时暴烈的一场太阳雨,让人茫然不知所措。
可他贪恋那场秋雨,正如他们的恋情,尽管不合时节,依然浸润了他枯萎的人生。
他想告诉她,他不怕,他只是心寒。其实能伤害我的人只有你,不是吗?
茫茫雪天里,她紧紧搂住他的腰,好似要与他共赴生死。
一瞬间他分不清恩怨情仇,只觉得一言难尽。
轻车熟路地打开密道的石门,眼前别有洞天,他们推开了炼丹房的铜门。
炼丹房里没有点灯,窗格紧闭,没有一丝光。然而他们依稀能分辨出,丹炉边的玉床上躺了一具尸体,是一个穿金戴银丶遍身绮罗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