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白鹤姐。”黎涵撒娇。
女单短节目那天,她们早早到达现场。国旗下坐着几个熟人,看见她们时都兴奋挥手。她们将自己塞进方阵里,偶尔同一旁的双人女伴交谈。
“小……夏嘉晨呢,已经去准备了吗?”黎涵压低声音。
“早上没看到她,应该是一进场馆就去后台准备了。”女伴捂着嘴巴,“你们白教练人真好,前天某个领导说你态度不端不来现场,她当场就怼回去了。”
李理悄悄戳黎涵的腰,黎涵只是笑,继续和对方压低声音吐槽:“谁能有他架子大,有本事自己上去滑呀。”
李理憋着笑,扭过头,将目光投向赛场上。这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这座场馆,1800平方米的标准冰面,山脉般陡峭的观众席和连成一条条直线的深蓝色座位。各个国家的代表队被分在同一片区域,向下不远处是美国队,右手边是日本队,再往远看她甚至见到了老对手,四年前的铜牌得主,那个俄罗斯人。但对方这次和她一样,都没能以选手的身份出现在赛场。
她将手搭在黎涵腿上,探着身子看向下方,裁判们各就各位只等选手入场。
场馆里突然一阵沉寂,冰场边上女孩们一个跟着一个踏上冰面。李理一眼就在人群里辨认出小九,队服和国旗一个颜色,红得耀眼。她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些,一旁黎涵一声惊呼,她才意识到自己掐着的原来是对方的腿。
“俄罗斯代表队短节目派遣的选手也有3a。”黎涵凑到她耳边,“小九刚升组,待遇大概比不过人家。”
“嘘,比赛没结束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李理看了眼场上的小九,那位俄罗斯选手正巧与对方擦肩而过,没人回头。
六练结束后,几个欧洲国家的选手率先登场,女孩们都滑得差强人意,毕竟在一个很小的国度里,光是凑齐整支队伍都是件难事。她们真正的对手是那几个花滑强国,大家都有弱势项目,因而势均力敌。
小九比日本选手和俄罗斯选手先一步上场。挡板边上白鹤紧紧握住女孩的手,唇瓣一张一合动得飞快。小九点头,圆脑袋上的金属发箍一闪一闪反着光,李理将那看成一顶象征着胜利的王冠。
团体赛金牌也是奥运金牌。她盯着小九,只希望对方能争气些。
白鹤松开小九的手时,李理也觉得掌心凉滋滋的。她低头,是黎涵放开了她的手。掌心一片湿滑,不知道是谁先渗出了满手冷汗。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攥在手心,又把握成拳的手塞进兜里。黎涵往她身边靠,她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没事,别紧张。”黎涵轻声安慰她。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紧张。她吸了吸鼻子,静下心来看向赛场。
不知何时乐曲响起,节目开始,场上的小九一身耀眼红裙,裙摆随着对方舞动的身姿绽放成一朵殷红的花。
音乐响起不过二十秒,女孩便进入起跳曲线。李理屏住呼吸,看女孩抬臂、带腿、起跳。不到一秒的滞空时间被拉得很长,像动作慢放,配以撕裂空气的呼啸。
3a。
阿克塞尔永远向前。
小九稳稳落冰,压下身子勾起绷直的手臂,滑出姿势优美。
“成了!”同一方阵的队友们都举起手鼓掌叫好。
李理也加入这浪潮之中,思绪却总是止不住地飞回四年前。如果那时她们也有机会参加团体赛,在短节目里落下一个3a的,或许会是她。但现实没有如果,现在是年轻女孩踩着刀尖起舞。
场馆里亮堂堂的,黎涵双臂搭在膝盖上,压着下巴,看似盯着冰面中央,实则视线却往远处飘。李理注意到这点时,目光也随着对方飘散的视线向远处瞧。只有高耸的穹顶,纯白的墙。
黎涵,在发呆。她抬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那双眼睛总算又聚上焦。
单跳3lz,然后是后半段的3f3t。旋转和步伐也都完美发挥。乐曲结束时,小九挥了挥拳头,露出牙齿笑。
女孩冲进白鹤怀里,兴致勃勃讲着什么,她们边走边聊,一路走到kissandcry。等分时间并不长,小九的周数无可挑剔,裁判不必仔细抓着回放。播报声中8239的分数公布时,她们站起身,挥舞着国旗。
团体赛进程很快,日本和俄罗斯的两位选手先后登场,也都留下了不错表现。女单短节目结束后,小九以第二名的排位拿下了9分。
换完鞋归来的小九被所有人簇拥在最中央嘘寒问暖,那个看着就不太正常的领导更是夸起了什么小小年纪堪当大任。
“走吧,出去活动一下。”距离男单自由滑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李理拉起黎涵,迈过长长台阶。
她们停留在出口通道旁,路人来来往往。
“我好像有点紧张。”黎涵挠挠头发,一双眸子黯淡了下来。
“我以为你会说些别的呢。”李理翻找着口袋,摸出一颗奶糖放在对方掌心,“喏,给你。”
“我没什么好说的。”黎涵叹一口气,“说是团队合作,不过是把所有人凑在一起单打独斗。”
“就算团体赛真拿了金牌,那又怎样?”黎涵靠在墙上,“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人总是很贪心,没拿到名额之前想着能来冬奥就好。但真站在这里了,又想要弥补过去的遗憾。”李理知道,黎涵指的是那枚个人赛金牌。
“黎涵,转过来。”她皱了皱眉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也是一枚奖牌,同样的奖牌。”
“团体赛金牌也是金牌。”黎涵神情落寞,垂着脑袋剥开糖纸往嘴里塞,“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