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业火焚心,孤舟渡厄
莲花楼内,药香弥漫,却压不住一股凝重的血腥气。笛飞声靠在榻上,左肩的剑伤已被仔细包扎,但纱布仍隐隐渗出血色。他脸色苍白,薄唇紧抿,眼底却翻涌着压抑的火山——那是不久前被“无名”一剑刺穿肩膀时留下的,不仅是身体的创伤,更是神魂的剧震。
他闭上眼,脑海中反复闪现着那双空洞无神丶冰冷如霜的眸子。那是李莲花的眼睛,却再也映不出丝毫过往的灵动或温情。每一次回想,都如同有冰锥狠狠凿击他的心口。
这时,无颜悄无声息地进入室内,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说。”笛飞声未睁眼,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无颜深吸一口气,沉声禀报:“尊上…角丽谯近日,带着‘那位’…频频现身于各大门派之前。”他顿了顿,艰难地继续,“她…她让‘那位’为其执伞斟酒,甚至…在衆人面前,以…以狎昵之态,拂其白发,命其揉肩……”
“咔嚓”一声,笛飞声手边的药碗被他生生捏碎,瓷片割破掌心,鲜血混着药汁淋漓而下。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猛地睁开眼,眼中是骇人的猩红与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戾!
“角丶丽丶谯——!”这三个字,如同从地狱深处碾磨而出,带着蚀骨的恨意与杀机。他胸膛剧烈起伏,肩头伤口因激动而崩裂,血色迅速浸透纱布。
“老笛!冷静!”一直守在旁的方多病急忙上前,按住笛飞声未受伤的右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你伤口又裂开了!”
他看着笛飞声几近失控的模样,心急如焚:“我知道你恨!我何尝不痛心?!但眼下……我们无人是‘无名’的对手!”方多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无力,“李莲花…他现在被角丽谯以邪术操控,心神尽失,武功却更胜往昔。硬拼,只是送死!”
方多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转为坚决:“此事必须从长计议!角丽谯此举,就是为了激怒你,引你自投罗网!我们需得查明她所用究竟是何种邪术,找到破解之法,才能救回李莲花!”
“从长计议?”笛飞声猛地挥开方多病的手,声音嘶哑如困兽低吼,“你要我如何从长计议?!眼睁睁看着她在那里践踏他的尊严,将他当作玩物般炫耀?!”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楚与疯狂,“我等不了!多一刻都不行!”
方多病深知笛飞声的执念,他紧紧抓住笛飞声的手臂,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说出了深思熟虑的话:“老笛!你听我说!草木之所以能挺过风霜,是因为根深!藤蔓虽能攀附,却因根浅而易折!我们现在就像是根须尚浅的草木,贸然出击,只会被连根拔起!救李莲花,才是我们的根本!要救他,就必须先让我们自己的‘根’扎得更深丶更稳!积蓄力量,寻找弱点,一击必中!而不是现在去送死,让角丽谯的奸计得逞!”
这番关于“根本”的论述,如同一盆冰水,虽未能完全浇熄笛飞声的怒火,却让他狂躁的气息微微一滞。他死死盯着方多病,眼中血丝密布,理智与疯狂激烈交锋。
良久,笛飞声周身那骇人的煞气缓缓收敛,但眼底的寒意却愈发凝实刺骨。他缓缓坐直身体,任由方多病重新为他包扎崩裂的伤口,声音低沉得如同万年寒冰:
“查。”一个字,蕴含着滔天的杀意与不容置疑的决心。
“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给我查清角丽谯究竟用了什麽邪术!罗摩鼎的底细,控心之法,一切可能的破解之道……我都要知道!”
他目光转向窗外,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那个被人操控的身影,一字一句,如同立下血誓:
“角丽谯……她施加在李莲花身上的每一分屈辱,我都要她……千百倍偿还。”
“至于李莲花……”他的声音顿了顿,闪过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痛楚,随即被更深的执拗覆盖,“我一定会让他清醒过来……无论付出什麽代价。”
不久,无颜单膝跪在笛飞声面前,声音因连日奔波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尊上,查清了。角丽谯用以控制楼主的,确是罗摩鼎内的业火母痋。”
他继续禀报,声音低沉:“据南胤秘术残卷所载,唯有南胤皇室正统後裔之血,方能彻底杀死母痋。母痋一死,其所控宿体便可恢复自由。”这意味着,被母痋控制的李莲花方能清醒。
无颜带来的情报,如同在黑暗中劈开了一道缝隙。笛飞声和方多病意识到,当务之急是寻找南胤皇族後人。
芳矶王墓深处,寒气刺骨,空气中弥漫着千年尘土与腐朽的气息。笛飞声左肩的剑伤仍在渗血,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痛,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眼神中的执拗与焦灼却比墓中的黑暗更浓。他必须找到救李莲花的方法,一刻也等不了。
方多病紧随其後,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忍不住担忧地看向笛飞声不断渗血的肩头:"老笛,你的伤……"
"无妨。"笛飞声声音沙哑打断,脚步未停。他不能停,李莲花在角丽谯手中多一刻,就多一分被彻底摧毁的危险。
几经周折,两人在主墓室一处隐蔽的壁龛内,找到了芳矶王的棺椁。棺椁旁有一个玄铁所铸的匣子,上面刻着古老的南胤图腾。笛飞声运起内力,强行震碎铁锁,牵动伤口,鲜血瞬间染红半边衣襟,他却毫不在意,伸手取出匣中一卷以特殊丝绢制成的卷轴。
卷轴之上,以朱砂写着一段密文,方多病轻声念出:
"吾族正统,血脉为凭。足底生朱痣,赤如凝血,位在涌泉,乃承天运之象。"
(译文:我南胤皇族的正统後裔,以血脉特征为凭证。脚底生有朱红色痣点,颜色如凝固的血液,位置在涌泉xue,是承载天命的象征。)
看到"足底朱痣"这一特征,方多病浑身一震,猛地看向笛飞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老笛!这特征……李莲花他……!"
一些被忽略的细节瞬间涌入方多病的脑海:多年前一次意外,李莲花赤足时,脚底似乎就有那麽一点异样……当时只当是伤痕或泥垢,未曾深想。
笛飞声瞳孔骤然收缩,攥着卷轴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他一直苦苦寻找的南胤皇族後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个需要被拯救的人,本身就是解开所有困局的关键钥匙!
"是他……果然是他……"笛飞声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至极的情绪——有震惊,有恍然,更有一种深切的痛楚。李莲花的身世,竟如此曲折,而这份尊贵的血脉,此刻却成了角丽谯用以操控他的工具。
然而,狂喜过後是更深的忧虑。角丽谯是否早已知道李莲花的真实身份?她掌控着李莲花,就等于掌控了这唯一的"钥匙"。这意味着:
李莲花的处境更加危险:一旦角丽谯意识到血脉的重要性,可能会对李莲花采取更极端的控制手段。
笛飞声将卷轴小心翼翼收起,眼中所有的迷茫和犹豫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他看向方多病,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方多病,听着。接下来,就算踏平万圣道,掀翻江湖,我也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他的血,能救他自己。那我们就用这血,彻底结束这场噩梦。"
方多病重重点头,眼中也燃起斗志:"好!这次,我们一起把他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