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千钧重担,宁折不弯
笛飞声与方多病精心布下一个局。他们放出风声,称已寻得能彻底破解罗摩鼎控制的关键之物,引角丽谯携“无名”前来抢夺。地点选在一处废弃的演武场,四周空旷,便于埋伏,也便于……了断恩怨。
角丽谯果然中计,带着“无名”如期而至。她红衣似火,看着孤身前来的笛飞声,笑声讥诮:“笛盟主,是来送死的,还是来献宝的?”
笛飞声目光越过她,死死锁在她身後那道玄色身影上。李莲花(无名)静立如昔,白发在风中微动,眼神空洞,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
“我来,”笛飞声声音沉冷,“带他回家。”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动,却不是攻向角丽谯,而是直扑“无名”!他知道,唯有正面交锋,才有可能创造出那一丝微乎其微的契机。
剑光乍起,两人瞬间战在一处。笛飞声肩伤未愈,动作难免滞涩,但他招招只守不攻,身形闪避间,目光始终试图捕捉李莲花的眼睛,口中不断低唤:
“李莲花!你看看我!”
“我是笛飞声!”
“醒过来!”
然而,“无名”的剑招只有纯粹的杀意与冰冷,剑气混合着扬州慢的醇厚与悲风白杨的暴戾,逼得笛飞声连连後退,身上添了数道新伤,鲜血染红衣袍。
角丽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娇笑:“对!就是这样!给我杀了他!”
终于,笛飞声卖了一个极大的破绽,“无名”一剑刺来,直取他心口!笛飞声竟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让剑锋堪堪擦着心脏刺穿了他的肩胛——正是旧伤之位!
“噗——!”
利刃入肉,血光迸溅!
笛飞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却趁着这剧痛与贴近的瞬间,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猛地将“无名”紧紧抱入怀中!任凭那柄剑还插在自己肩上,任凭鲜血浸透两人的衣衫。
“无名”身体一僵,本能地挣扎,掌风凌厉地拍向笛飞声後背。
“噗!”笛飞声又喷出一口鲜血,却将怀抱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他低下头,嘴唇贴近李莲花的耳畔,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血沫,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丶近乎哀求的痛楚与深情:
“够了…李莲花…真的够了…”
“你回来…我是阿飞啊…”
“你答应过…要陪我……一百年…不许变的…”
“阿飞”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猛然劈入那片被蛊虫封印的记忆深渊!
“无名”剧烈挣扎的动作骤然停顿。他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荡开一圈圈混乱的涟漪。他举起的掌停在半空,脸上浮现出极其痛苦和挣扎的神色,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麽,却发不出声音。
角丽谯见状,脸色大变,厉声喝道:“无名!杀了他!”
就在“无名”眼中混乱加剧,似乎又要被控制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潜伏在侧的方多病如疾风般掠出,并指如风,精准地点中了“无名”後颈要xue!
“无名”身体一软,眼中最後的挣扎化为一片虚无,昏厥过去,倒在了笛飞声的怀里。
笛飞声紧紧抱着怀中失去意识的人,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和冰冷的体温,这个向来冷硬如铁的男人,竟在这一刻,红了眼眶。他肩头的血仍在流淌,染红了李莲花的白发和衣襟。
方多病迅速上前,封住笛飞声伤口周围的xue道止血,面色凝重:“老笛!此地不宜久留!角丽谯不会善罢甘休!”
笛飞声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打横抱起李莲花,对方多病沉声道:“走!”
角丽谯眼睁睁看着笛飞声带走“无名”,气得浑身发抖,尖声怒啸:“笛飞声!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然而,她那完美的“武器”,已然出现了第一道裂痕。而那声源自灵魂深处的“阿飞”,或许正是唤醒沉睡意识的最初的火种。
莲花楼内室,灯火昏黄。
李莲花被安置在软榻上,药魔小心翼翼地喂他服下了特制的安神汤药,确保他能陷入深沉的睡眠,暂时远离被操控的痛苦与挣扎。待李莲花呼吸逐渐平稳,药魔才松了口气,退到一旁。
直到此时,笛飞声才终于有机会处理自己这一身触目惊心的伤。他缓缓走到一旁,褪下早已被鲜血浸透丶与皮肉黏连的衣袍。
当那身伤痕彻底暴露在灯光下时,即便是见惯了血腥的无颜,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侧过了脸。方多病更是喉头一紧,眼眶瞬间就红了。
旧的剑伤尚未愈合,在左肩处形成一个狰狞的血洞,此刻因再次撕裂而皮肉外翻,不断渗着血。而新添的伤口更是遍布胸前丶後背丶手臂——有深可见骨的剑痕,有被内力震出的青紫淤伤,尤其是为了抱住李莲花而硬生生承受的那几掌,在後背留下清晰的乌黑掌印,周围的经脉都微微凸起,显然内伤不轻。
药魔拿着药箱上前,准备清理伤口。镊子触及翻卷的皮肉,烈酒浇上深可见骨的创口,那该是何等钻心的剧痛?然而,笛飞声只是死死咬紧牙关,额际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他散落的黑发,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他硬是没有哼出一声,甚至连身体都竭力保持着稳定,只有偶尔控制不住的丶极其细微的颤抖,泄露了这具身体正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无颜不忍再看,转身面向墙壁,拳头攥得死紧。方多病别开眼,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老笛,你……”
“无妨。”笛飞声打断他,声音因忍痛而异常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比起找到他,这点伤……算不得什麽。”
他目光转向榻上昏睡的李莲花,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与深沉如海的心疼。仿佛身上这些足以让常人昏死过去的伤痛,与他此刻内心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庆幸相比,真的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只要能换回他,莫说这一身伤,便是要他笛飞声当场粉身碎骨,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室内重归寂静,只有药瓶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笛飞声压抑的呼吸声。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那挺直的脊梁,仿佛承载了千钧重担,却依旧宁折不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