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生,瞧着倒霉至极,实则全是好运。她无父无母,但有师父师兄师姐爱护。年幼时,她从未挨过饿受过冷,苦都没吃过几分。十岁时万般虚妄一朝覆灭,可她也只流浪了几日,便遇到姜拯,又白赚了五年的安稳。
世间人各有宿命,不该生出执念。她一辈子愚笨,学不会看开和放手,此刻却希望抱着她的这个少年,有这个机缘,无师自通,莫要因为她的离开,而太过伤怀。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她喜欢他,远比她所认为的多。
若这一生就这般了结,能死在他的怀中,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她想,她的运气可真不错。不过下辈子,运气还是莫要这般好了。
荀舒闭上眼,未留下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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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舒倒下後,几个刺客不再恋战,迅速撤离。李玄鹤不敢将怀中的荀舒放下,眼神却冷若腊月寒冰,恨不能追上去将这几个人撕碎。一旁的赤霄瞧见自家郎君的眼神,明白他的意思,发了狠得出手,终于留下一个刺客,将剑架在他的脖颈。
赤霄正想要卸下刺客的下巴,那人却先一步咬破口中藏的毒丸,毒发身亡。赤霄心凉了大半,拉下刺客的面巾,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之後又将刺客的尸体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未发现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或标记。他转头看向李玄鹤,想要问问他下一步该怎麽办时,却见他并未瞧这边,而是将荀舒牢牢绑在背上,翻身上马,一刻都不耽搁,向斋宫疾驰而去。
赤霄翻身上马,策马追上,忍不住问:“郎君,那刺客就不管了?”
“不管了。”李玄鹤定声道,“注定查不出结果的事,莫要浪费时间了。”
赤霄一愣:“郎君,你已经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
李玄鹤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赤霄以为,他等不到回答时,耳边传来李玄鹤的声音,伴着呼啸的风声,和无奈的叹息。
“安乐镇能差使这般功夫的刺客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呢。”他微微侧头,看向靠在他背後,面色苍白,再无生气的脸,不知第几次生出自责,“时至今日,我才终于真切明白她了。只是希望这一切还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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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大半年前捡到李玄鹤的那一日。
她和姜叔在山林中遇到昏迷不醒的李玄鹤,姜叔正要将他救回棺材铺时,被荀舒拦住了动作。
梦里的荀舒并不知道後面发生的事,只是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预感,仿佛救了这人,她的生活便会像失去线的纸鸢,远离熟悉的地方,飞向云雾笼罩的未知。她可太不喜欢这种感觉了。
姜拯依了她的意思,二人转身离开,将受伤的李玄鹤留在了那片山林中。
如此平安过了几个月,寒冬退散,春暖花开,又到了潮州的雨季。荀舒为了补贴家用,来到集市口摆摊。
最近潮州城中发生了不少大事,先是赵县令的夫人突然死了,再是赵县令也被人杀害。听隔壁方晏说,凶案已经查清了,只是因为这两桩案子而引出的多年前的赈灾银悬案,却依旧没有结果。方晏还说,最近城中来的人都是京中大理寺的,他们为了这些消失不见的钱款,将赵宅里里外外搜了不知道多少遍,却还是找不见影子。为首的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脸色一日比一日沉,平日在衙门中遇到,他都不敢上前同他打招呼。
荀舒当个茶馀饭後的闲谈听,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昏昏欲睡之际,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她擡起眼,看向桌对面。
一个面如冠玉,比天上太阳还要耀眼的少年坐到她的面前,笑着道:“听闻姑娘算卦极准,可能帮我算算,那笔多年前被藏起来,至今寻不到下落的赈灾银,如今被藏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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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舒睁开眼时,大脑中一片混乱,梦境与现实混杂在一起,最後什麽都没留下。她想不起来她是谁,不知道此刻在哪里,更不知道现在是什麽时候。她盯着眼前粉色的床帐顶看了一会儿,思绪回笼几分,轻声道:“这是在哪。”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沙哑得像是布满碎石子,只有微弱的气音。偏这比晚风还轻的气音,真的惊动了外间的人。有人匆匆赶来,檀香和墨香混杂的气息还未掀开床帐便透了进来。荀舒好奇地偏过头,然後李玄鹤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荀舒心中的那丁点不安和忐忑烟消云散,忍不住道:“这可是黄泉地府?你怎麽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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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几天有些忙,可能没办法日更…但会尽量,时间不太能保证……
剩下的不多了,很快就会结尾~
大家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