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您怎麽了?”扶摇见孟悬黎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呼吸急促。
孟悬黎咬着牙,低着头喘息:“怕是要生了……你去找大夫和稳婆,快去……”超乎预期的阵痛,她下意识抓住桌角,尽力不让自己倒下。
屋外的哭喊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隔壁。扶摇这时候出去,无异于闯入刀光剑影中,但事出紧急,她也顾不得这些。
扶摇强自镇定,安慰道:“娘子您撑住,我定会把大夫和稳婆请来。”说罢,她将孟悬黎扶到床上,给她留下了一把袖箭。
不过片刻,扶摇匆匆而去,屋里只剩下孟悬黎一人。
油灯幽幽,光线昏暗,映着她的侧脸,显得有些凄惨。她的汗水淋淋漓漓,浸湿了她的鬓发和衣衫。
耳边充斥着阵阵哭喊声与哀嚎声,由于冲击性过强,孟悬黎躺在床榻上,内里外里互搏,像走在悬崖边上,随时随地都能掉入深渊。
难道她和她的孩子,就要殒命于此吗?
她眼里含泪,意识渐渐涣散,模糊间,好像看到了许州的雪,东都的街市,还有那个将她丢下的身影……
风声急来,孟悬黎的心越来越重,她张了张口,唯有疼痛和呜咽。
“砰!”地一声,院门被撞开。
几乎是同时,兵刃相交,院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孟悬黎的心提到嗓子眼,然而不多久,打斗声停歇,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
孟悬黎心知是流寇,费力握住袖箭,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待那人推开房门,她就一箭将他射杀。
眼看时间如水流逝,预想中的门没有打开,预想中的流寇也没有进来。
孟悬黎松开牙,忍不住剧烈喘息,空气扑面而来,她心里闪过疑虑,觉得对方还在埋伏。
孟悬黎闭了闭眼,透过一口气,决定和对方就这样耗下去。
汗水顺流而下,滴在脖颈,她好像听到门闩被轻轻插上,还有什麽东西被拖了过来。
然後,脚步声远离,似乎守在了庭院之中。
孟悬黎的手松了一下,剧痛阵阵袭来,如翻江倒海般,让她无暇细想是谁。门外那无声的守护,像今晚的月光,给了她许多安慰。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娘子,娘子,我们回来了。”
顶住房门的重物被移开,扶摇带着几个满头大汗的稳婆和一个面色惊惶的老大夫冲了进来。
“快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其中一个稳婆边吩咐,边将帐幔围起来,“孟娘子不必担忧,我们都是有经验的。”
扶摇惊魂未定,语无伦次:“是,我这就去。”
在稳婆的指引下,孟悬黎眼皮微动,用尽了全身力气。
泪水丶汗水丶血水混杂在一起,她隔着帐幔,恍然看向窗子,那里空无一人,但她知道,方才是那个人救了她。
终于,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声稚嫩的啼哭声,让衆人都松了一口气。
“是个姑娘,孟娘子!”几个稳婆欢喜喊道。孟悬黎身心俱疲,强撑着眼皮,模糊望了望:“……多谢各位娘子……日後定当……”话还没说完,她就因为疲乏,昏睡了过去。
傍晚,孟悬黎醒来时,扶摇近前给她垫了个软枕,旋即对外招了招手,稳婆便把孩子抱了进来。
孟悬黎喉间滞涩,看见那皱巴巴的小脸时,心中百感交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细弱:“让我抱抱。”
“姑娘和娘子长得很像呢,尤其是眼睛。”扶摇坐在床沿,满眼欢喜。
孟悬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思索了一会儿:“如今四月,又是在清晨出生……”她看向扶摇:“孩子叫孟清和,乳名曈曈,怎麽样?”
扶摇使劲点头,笑吟吟道:“曈曈,曈曈,想必咱们姑娘是个活泼的性子。”
孟悬黎抿唇:“这倒不一定。”她的眼神描摹着曈曈的脸,发现这孩子的下巴和嘴唇,和那个人有点像。
孟悬黎又亲了亲孩子,擡眸使了使眼色。扶摇的笑就没停,起身付了诊金,千恩万谢地将大夫和稳婆送走。
回来时,扶摇想起昨夜的事,忙走进来,悄声对孟悬黎说:“娘子,院子的尸体,官府的人都处理过了。”
孟悬黎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应。她想到那时的惊慌,莫名有些後怕:“现在,外面安稳吗?”
“官府的人来的时候,我在旁边听了一嘴,说那些流寇没敢杀人,只抢了几户人家的银钱。不巧的是,来我们院子的那几个,被人给杀了。”
“也是他们活该。”扶摇努了努嘴。
孟悬黎看着孩子,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她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昨晚那个人,应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至于是谁,咱们都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是江湖中人。”
扶摇眼睛发亮,频频点头:“娘子猜的不错,我悄悄观察了一遍,发现那些人的伤口,基本上都是一刀致命。”
“出手的人肯定是江湖中人。”扶摇强调。
孟悬黎予以沉默,不言不语。
扶摇忽而想到什麽,“腾”地一声站起来:“娘子的药,还在火上煨着,我得去看看。”说罢,她就火急火燎跑了出去。
孟悬黎掌心温热,目光落在孩子脸上,喃喃说道:“曈曈,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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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欢迎曈曈宝贝!
下一章开啓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