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好久了,起来坐一会儿好吗?”陈泽清走上前去想扶她,不料那人急闪,水瓶掉在地上。
纯净水弄湿了裤脚和拖鞋,汩汩流尽,地上一滩水渍。温子渝呆呆地看着,躲都不躲。
陈泽清慌乱地蹲下把瓶子拾起来,抬头看着她,迎上一双毫无光彩的眼:“子渝,去换一下衣服。”
“哦。”那人仍是淡漠地点头,白皙脸上挂着一双乌青眼皮,“在卧室。”
陈泽清别过脸去,忍不住声音哽咽:“没事,我陪你去,来,我抱你好吗?你的鞋湿了。”
那人没搭话。陈泽清只好伸出胳膊一下捞起她,这次她倒没躲,像一条被子软绵绵落在怀里。
陈泽清见她站都站不稳,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你哭了。”她突然伸出手,轻轻给陈泽清抹掉眼泪,“为什么哭?”
换好衣服把人拉到客厅沙发坐下,陈泽清才敢好好说话:“你回来多久了?”
那人靠在沙发上,懒懒的不想理会,半眯着眼睛:“好亮,想回房间。”
陈泽清拿起遥控把窗帘合上一半,又扭头问她:“先吃药好吗?你的药呢?”
顶着一双失神的眼,温子渝疑惑:“诶?你来了?”
“子渝,你醒醒,我们先吃药好不好?吃完药你就好了。”陈泽清脸上扑簌着泪,急吼吼的。
“什么药?”温子渝面容天真无邪如孩童,歪着头冲她说,“我没有吃药。”
死一般的沉默。
陈泽清终于崩溃,不禁泪流满面,紧紧抱着她:“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丢下你去比赛,都是我的错,我来陪你好不好?”
那人像只牵线木偶,生硬地抬起胳膊再度擦掉陈泽清脸颊的眼泪,喃喃自语:“你又哭了,怎么总哭?”
陈泽清恍了恍神。曾几何时,大赛后她输球总是极度沮丧、眼圈泛红掉泪,温子渝总是摸着她的额头嘲笑:“又哭了,总哭什么?输个球而已。”
“我不哭了,不哭了。”陈泽清慌乱地抹掉眼泪,挤出一丝笑,“子渝,我不哭。要不,出去走走好吗?你想不想吃早茶,我们去吃早茶。”
“我不饿,可以睡一会儿吗?好困。”像累到筋疲力尽后从牙缝里挤出的话,每个字都粘连着倦意。
“好好,那睡觉,就睡觉。”陈泽清牵着她站起来走到卧室,给她掖好被子。
回到客厅后,她把温子渝的行李箱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小夹层里找到药,哆哆嗦嗦地倒了杯水拿到房间。
温子渝陷在雪白枕头里,像婴儿一样睡得正酣。她的头发杂乱地缠在一起,脸上透出某种破败的灰白色,眼睫毛偶尔快速闪动,似乎又在梦里。
“子渝,喝点水。”虽不忍心但还是把她摇醒,强行把药合着水灌了下去。
“就睡一会儿,睡醒了我们出门去。”把人哄下之后,陈泽清紧皱着眉头走出卧室。
悄悄拿过那人的手机,关闭“飞行模式”,一连串“叮、叮”的信息不停袭来,无数未接电话,陈泽清一一检查。
除了陈泽清的号码,还有老爸、王部长、王朝一、陈静、张琦等人,其中一个未接电话最多的是“安教练”。
安教练?
陈泽清心有余悸,一一回复完信息之后,照着那人的号码打过去。
“喂,你好?”
“安教练,你好,我是陈泽清,您还记得我吗?”
摊牌
陈泽清第一次见到安云州,是在17年初。
国家队选手在年终赛季末通常会有10-35天不等的假期,网球队总教练大手一挥春节放假12天。温子渝早就约好安云州见面,准备详谈转职业的计划。
陈泽清背着网球包在橙心俱乐部楼下等温子渝汇合。春节期间训练的选手很少,安云州难得空闲。
“安教练!”温子渝久不见安云州,兴奋地跑上前。
打完招呼,她又指着陈泽清说:“这是我队友,她以前也是广东省队的,叫陈泽清。”
“我看过你打球。”安云州与陈泽清握手。
他说的不假,之前看温子渝比赛时就注意到了陈泽清,打球很爆,今天一见果然个子高有气势。
三人拜完年,安云州眉毛一挑笑着问:“子渝,这半年进步没?”
“你看我们对练。”温子渝兴奋地拿出拍子递给陈泽清:“你用这个,这支适合你。”
两人在训练场对战,安云州看着忍不住提示:“温子渝,这反手对吗?turnshoulders忘了,怎么又打回去了?”
安云州对她的技术非常熟悉,小时候养成的一些坏习惯没有完全纠正,偶尔不注意就回到惯性打法。她的反手虽不错,但一直存在挥拍节奏问题,注意力不集中时总忘记提前引拍,导致接发准确率大幅下降。
温子渝一听立刻停手,挠了挠后脑勺:“教练,我今天没状态。”
“什么没状态?打比赛的时候谁看你在没在状态,你俩过来。”
仨人坐在小圆桌边,安云州列出种种问题,说得陈泽清频频脸红,不停地“是是是”。温子渝也没好到哪去,安云州批评人一向不留情面,她是照单全收。
陈泽清一乐,趁机揶揄:“安教练,你不知道在总局基地她敢给教练提意见,哪有今天这么老实。”
“是吗?”安云州伸出手指敲敲桌面,看着温子渝笑。
温子渝低头盯着茶杯,手肘支在桌上捏了下耳朵:“那还不是崔教练,他拼命叫我转进攻,练得我肩膀都僵了,疼得要命。”
“看起来国家队的训练体系还是老样子,跟我那会儿也没变多少。”安云州往椅背上一靠,“嘿嘿”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