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醒来
冷月在黑暗中盘坐了许久,过往的一幕幕如同电影般闪过----有梦中的,也有现实中的。
她想起上官燕与司马长风之间的虐恋,虽然痛苦纠结却又情难自禁。
她想起欧阳明日对上官燕的痴心,虽然毫无结果却又锲而不舍。
她想起半天月对蓉妹的执念,虽然有些荒唐却又历久弥新。
她想起无忧宫主对半天月的单恋,虽然一生错付却又无怨无悔。
她想起自己曾因性格内向而备受欺负,她想起自己曾因成绩不佳被冷嘲热讽,她想起自己尽力维护的好友一转脸就被别人拐走,她想起自己没经历过什麽催人泪下的大风大浪却一直孤单至极。
她想起自己从小就喜欢帮助别人,只为了填补内心的孤寂和苦闷。
她想起自己从小就希望有人能在她难过的时候拉她一把,哪怕只说一句安慰的话,甚至好听一点的假话都行,只要能让她心里感觉好些。
她想起初三的最後一个学期,新同桌把自己的参考书借给她,无条件地帮她补课。于是,同桌成了她最好的朋友。
她想起自己总是特别在意别人的感受,尤其是那些心情苦闷丶遭受不公平待遇丶性格孤僻离群的人。
她想起自己总是尽心尽力地帮助别人,只为了让别人不再受她曾经受过的苦。
因为曾经的苦闷,冷月十分懂得开解与安慰之道。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既有耐心又有天分,而恰好又有这样一个职业能够发辉她的优势。于是,她成了一名心理咨询师。这份工作有时会使她陷入救世主情结中,弄得自己苦不堪言。所以需要时时检讨,提醒自己。
刚入梦的时候,冷月是十分清醒的。她曾经直截了当地告诉上官燕:“救你是我的需求,不是你的。”
然而,她在这梦中已经呆了四个多月。这四个月中,发生了太多事情,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在她心里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亦是因为对梦中人物有了真情实感,她越发的放不下了。
冷月不是救世主,更无权安排别人的生活。因此,所谓“这样做那样做才是对的”,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对头。哪怕再痛苦,也是人家自己选的,她有什麽资格干涉别人,让别人觉得她的想法更高明?
如果对方坚持自己的选择,坚持自己的爱和恨,拼死守护自己的痛苦,我们应当尊重对方的个人意愿不是吗?不要总以为自己是“为别人好”,当对方坚持自己的信仰和选择时,将受苦的权利交还给他人,乃是作为平等个体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想到这里,冷月自嘲地笑了:“冷月可不是万能的。”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冷月都不知道在这儿呆了多久。她感谢自己来到了这个黑黢黢的地方,使得她终于有机会好好反省自己。
如今这个黑洞,不仅不再让她感到恐惧,反而令她觉得十分安全。冷月不再恐慌,也不再害怕,她觉得有些困了,便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睡吧,醒来之後一切都结束了。”
冷月睡饱了,心满意足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欧阳明日!
“你醒了,”明日柔声说道,“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冷月点了点头。
“你昏迷了两天,又连夜高烧,暂时不宜开口说话,以免声线受损。待你身体好些再开口,暂且忍耐几天,可以吗?”明日问道。
冷月点了点头。
“想不想喝水?”明日问。
冷月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明日倒了一杯水,扶冷月坐起来,用右手的手臂撑住冷月的身体,左手端着杯子将水送到冷月嘴边。他的脸几乎快要碰到她的睫毛了,二人四目相对。冷月从来没离明日这麽近过,她怯生生地望了明日一眼,又匆忙低下头闪避了他的眼神,心中小鹿乱撞。
“你现在感觉怎麽样?”明日问道。
这时的冷月才算是终于回过神来,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如愿回到现实生活。而现在的这具身体,让她觉得沉重无比丶疲惫不堪,浑身像被鞭子抽过一样的疼,头也晕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一样。好吧,她想起来了,她确实被人用鞭子抽了三天三夜。不是应该醒来的吗?她为什麽还在这里?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冷月吃力地摇了摇头。
“哪里不舒服?头晕吗?”明日问道。冷月点了点头。
“你烧了一天一夜才退,难免会有些头晕,要不要再躺会儿?”
冷月觉得腰和後背都僵掉了,想必是躺太久的缘故。她一点也不想继续躺着而是想下床走走,怎奈根本连挪挪屁股的力气都没有。她想找个支点靠一靠,想靠在明日的身上,可又不敢那样做,于是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低着头。
明日轻轻地将冷月搂在怀中,问道:“这样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多麽温柔丶多麽善解人意的公子啊,冷月心想。如果现实生活中能有个这麽体贴的男朋友该有多好。可惜,这一切都不过是场梦而已,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冷月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流下泪来。
明日轻拍着冷月,柔声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冷月。”
上官燕端着药粥走进来的时候,冷月正坐在床上一边发呆一边流眼泪,丝毫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所以,当上官燕走过来坐在她床边的时候,她吓了一小跳,随即别过头去,用手擦了擦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
“冷月,你怎麽了?”上官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