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梨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人同自己提过爹爹了。
她爹叫赵徽,是个模样俊秀的裁缝,虽说在容貌上比不了娘亲,可爹爹耐心细致,粗活细活都做得得心应手,还做得一手好菜,事事都顺着妻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爱妻爱子,只可惜命太短了。
赵氏道:“虽说这是留给你们的,但你娘已经另嫁,算不得我们赵家人了,你的那一份自可拿去,但姜依那份却是我们的。”
赵雪梨想了想,还是说:“祖母,我这些日子实在是身体不适,不愿出门。”
她又不是傻子,赵全盛两个人这般频繁要她出府,一看就没安好心,此刻即使是拿爹爹做诱饵,雪梨纵容有几分心动,却也不会上当。
赵
氏一听就急了,“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难道还要把姜依的那份一起占了去,半点也不给我们留”
她说着从袖子口掏出一块儿香囊,“姈姈!这是你爹生前绣的最后一个香囊,我——”
赵雪梨没有防备,任由她将香囊凑近了自己,鼻尖霎时萦绕起一股腐臭味,这种腐臭中又夹杂着一丝甜香,雪梨脑袋发懵,目光忽然虚幻了起来,耳边祖母的说话声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她立马意识到不对劲,边撑起身子,边张了嘴要唤人,可赵氏却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将香囊怼得更近,雪梨身子发软,心也寒凉,她挣扎着要推开人,双手双脚胡乱挥舞,企图砸碎什么东西。
但赵氏力道大,将她捂得太紧了,最终还是不甘心地闭上眼睛,昏迷了过去。
赵全盛小声道:“你轻些,别把脸弄伤了,卢世子该不要了。”
赵氏这才松了力道,她想起这些日子吃的闭门羹,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警惕心这么强,不来硬的还骗不走了!”
赵全盛走上前帮忙架起赵雪梨,“她在盛京享福这么多年,也该孝顺孝顺我们了。”
赵氏:“那卢世子是皇亲国戚,给他做妾是姈姈的福气,比嫁给什么穷酸举子好多了!侯府死老太婆,这是故意不想让姈姈高嫁!这丫头死脑筋,要不是我们,她这辈子可就毁了!”
赵全盛说:“得了,快些将人送出去罢。”
两个人一块儿搀扶着雪梨,往府外走去,这些日子他们经常外出,已经摸清了什么时候走哪条道能避开人,是以很顺利就将雪梨带出门,上了马车。
赵全盛自己就会赶马车,坐上去一甩马鞭,马车咕噜噜走了。
一路驶向乐平大街,到了一处大宅外停下,赵全盛下了车,走到小门,敲了数下,就有小厮来开。
赵全盛陪着笑脸,“劳烦找一下钱管家,就说世子爷要的人我们带来了。”
小厮瞥他一眼,道一句稍等,随后关了门,去府里叫人了。
不多时,钱管家就赶了过来。
赵全盛见了人,连忙道:“钱管家,世子爷可在府上?我把孙女儿带来了,请他过过目。”
钱管家对于给自家主子处理这种纳妾的风流事已经十分娴熟,当即就问:“人呢?”
赵全盛搓了搓手,一脸憨厚,“这丫头性子倔,我们怕误事,就”
钱管家立刻意会。
把家中女子迷晕了送来,这并非是什么稀奇事,他已经见怪不怪,谁让卢家是皇亲国戚呢?能被世子爷看上,无异于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哪家没点权势的会不心动?
即使是个妾室,也是世子爷的贵妾,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仆从成群。
钱管家道:“不碍事,将人扶进来罢。”
赵全盛听了,连忙和赵氏一起将雪梨扶下车。
钱管家见到人,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家世子爷固然风流,可眼光却是异常挑剔的,后院里十来个女人都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如眼下这样绝好姿色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没想到这两个俗气的乡下人竟真养出个如此灵动清丽的孙女儿,钱管家对待他们不由客气了起来。
赵全盛和赵氏甫一进入鸿远候府,眼珠子就转不动了,觉得哪儿哪儿都气派得不得了,比郡守老爷的府邸都大气豪奢多了。
两人心中原本那点不安彻底放下了。
五月初他们在外闲逛的时候,被钱管家找上,说是听闻他们家中养了个漂亮孙女,想进献给鸿远候府的世子爷。
两人原本并不相信,可钱管家不仅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还好吃好喝供着他们玩了几日,又气度不凡,确实是真正出入鸿远候府,在侯府里方差,老两口这才信了,随即就在心中比较起来世子爷和一个接连克死养父生父的穷酸举人。
在他们心中,江翊之死了爹娘,自然无法出仕,也不知道三年后再考能否再中,可世子爷就不一样了,这是名副其实的贵人,日后是要袭了爵,做侯爷的,这不比一个举人好多了?
更何况赵雪梨样貌随了姜依,出落得极其漂亮,赵全盛两个纵然不喜欢她,也不得承认这个孙女儿长得极好,被贵人看上眼一点儿又不意外。
只要世子爷见了人,他们相信这桩事一定能成,纵然是个妾室也没什么,到时候生下儿子,有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们将雪梨送到一间厢房放下。
钱管家道:“世子爷定然喜欢,你们先回去罢,等到明日,任命赵臻做县丞的文书就会发往青乐郡。”
赵臻是赵全盛的小儿子,现年不过三十出头,被两个人娇养得一事无成,只会寻花问柳,一个接一个得玩儿女人。
可赵全盛和赵氏偏偏就宠爱得不得了,为他操碎了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