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不是已经解了麽?
难道还未清除干净?
不应当啊,莫非沙漠牡丹之毒还没噬心之蛊厉害?
钟离雪却早已阖目,呼吸平缓,似睡着了过去。
处暑便不再打扰他,涂好伤药,拉上外袍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怀着种种担忧,处暑只稍微打了会儿盹便起来了,早早在半山腰吊桥口等着。
眼见对面云雾环绕的山道上出现一道白色身影,他激动地搓搓快要冻僵的手,身形一动便要过去迎接。
毕竟昨日公子将人掐伤,他心里也是万分过意不去的,不怪他今日如此殷勤。
然而当他走过一半,出现在吊桥那端的却不是他所想的倩影,而是也一身灰白长衫的奚容槿,正拱手抱拳在与桥口护卫说着些什麽。
处暑狐疑过桥,走近了去,“槿公子?怎会是你?”
奚容槿见他出现,松了口气,忙抱拳行礼,道:“处暑少侠,是这样的,阿芷今日开始便不再进後山替九公子诊脉了,九公子的蛊毒便也由在下接手清除,还望处暑少侠通融一下。”
处暑动了动唇角,上下打量他一眼,这就喊上‘阿芷’了?
他不知为何心口有些闷闷的,转身,不平不淡道:“那便随我来吧。”
吊桥口的两名守卫“唰”地一下收了刀尖,侧身让开,奚容槿忙跟上。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後山钟楼了,但还是第一次发觉这钟楼的氛围居然如此压抑,简直难以呼吸。
连那头灰狼今日也格外凶狠,一双赤瞳竖起,紧紧盯着他一举一动。
奚容槿暗自擦了擦汗,随着处暑进入到偏殿,连眼珠都不敢乱转,察觉处暑停下脚步,他赶忙朝着高台方向拱手抱拳,道:“九公子,今日由在下代阿芷来为您清除剩馀蛊毒。”
钟离雪没说话,高台之後的身姿在晨光暗影下犹如一座屹然不动的山峰,任风吹雨打也不曾动摇。
半晌过去,他手里的密函纹丝未动,连折痕都未曾改变。
处暑狐疑走上前,俯身,悄声道:“公子?”
钟离雪眼睫微微一动,放下手里的密函,视线往下投去,淡声道:“剩馀蛊毒已然清除,不必劳烦。”
处暑当即瞪大了眼,看一眼哄骗他的公子,再看一眼下方的白衣身影。
“处暑,送客。”冷淡嗓音传来。
处暑忙起身走下去,朝着奚容槿做了个请的手势。
奚容槿擡眸看一眼钟离雪,再次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群山之巅笼罩着淡淡云雾,日头被乌云遮去,不多时,苍茫大雨从天泼下。
鸣川城内人声混着雨声,嘈杂热闹。
石板街面溅起水花,行人匆匆往来,仓促避雨,部分江湖侠客涌进茶楼小摊,少许豪杰要了间雅室观雨。
百花楼二楼,临街窗角露出一抹绯红衣袖。
红药斜斜靠坐在榻上,白皙纤细的指尖拨弄着早已开败了的牡丹。
婉转嗓音透着一股冷淡,不知在对谁说:“这帮僞君子,连感恩二字都被狗给吃了,竟敢算计起别人的婚事来。”
她鄙夷一笑,“看来,你要多一位,不,多几位竞争对手了。”
屋内明明空无一人。
半晌之後却倏地响起一道不屑的气音。
红药便知他也气得慌,心情又蓦然好转了许多。
到底还是不耻这些自称为江湖正派人士的做法,才勾起的唇角也淡淡落下,擡眸看向窗外漫天大雨。
雨雾环绕着山间峡谷,绿叶被打得湿漉漉地挂在枝头。
奚容芷脖间系着白色纱巾,打开屋门往外眺望,一眼便见院子外山间小道上,一袭金白锦衣的少年公子撑着把雨伞缓步走近。
那公子见她就站在门口,伞檐轻擡,露出一张俊美容颜。
少年微微一笑,远山顿时失色,雨声也跟着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