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现在这个时期,我们的关系不能对任何人说,我得护着你。"他顿了顿,指腹轻轻蹭过舒月的指节,像是在安抚,"我不能写信给爷爷坦白,信会被检查,电话也不安全。但你要相信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
舒月抬眼看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此刻微微敛着,像是藏了心事。半晌,他才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却悄悄回握住了温之远的手。
窗外雪落无声,屋内炉火正暖。温之远看着他低垂的侧脸,忽然倾身靠近,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声音闷闷的:"等以后……等我们能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定带你去见爷爷。"
舒月怔了怔,随即低笑出声:"谁稀罕见你爷爷。"话虽这么说,耳尖却悄悄红了。
温之远也跟着笑了,手指收紧,与他十指相扣:"嗯,是我稀罕,是我等不及想让他见见你。"
舒月别过脸,假装去看窗外的雪,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
——这样也好。他想。
至少此刻,他们还有彼此。
雪落无声,整夜未歇。待到晨光熹微时,整个村庄已被皑皑白雪温柔覆盖,天地间一片素净。
"看招!"
舒月突然扬手,一个巴掌大的雪球直冲温之远面门飞去。温之远眼疾手快地抬臂一挡,雪球"啪"地在袖口绽开,碎雪簌簌落下。他掸了掸衣袖,眼中漾起温柔笑意,随即俯身团了个足有舒月两个脑袋大的雪球,三步并作两步逼近。
舒月还愣在原地,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兜头浇了个透心凉。冰凉的雪粒顺着领口滑入脖颈,激得他一个哆嗦。
"温之远!你完了!"舒月从雪堆里爬起来,咬牙切齿地开始反击。好胜心一旦被点燃便再难熄灭,他甚至悄悄捏了个术法,让雪球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这场雪仗最终以两败俱伤收场。当徐新知循着动静找来时,只见两个雪人正艰难地从厚厚的雪层中往外爬——他们的棉衣早已被雪水浸透,冻得硬邦邦的,活像两尊冰雕。
徐新知哭笑不得,只得等他们回屋换了干爽衣裳,才说明来意:"除夕夜知青们打算聚在一起守岁,你们也一起来吧。"
舒月原本盘算着和温之远单独过节,闻言略一思索便应下了:"好,我们到时候带几个菜过去。"
虽未明说,但他心里门清——这么多人聚餐,空手上门总归不妥。知青院向来是集体开伙,而他们俩另起炉灶这么久,总不能白吃白喝。
在村里生活这些时日,舒月早已摸透了人情往来的分寸。
塞北除夕雪满襟,知青院落笑声频。
虽无家宴团圆味,却有真情暖客心。
鞭炮声在雪地里噼啪炸响,孩子们穿着臃肿的棉袄在村道上追逐嬉闹,欢笑声随着炊烟一起飘向铅灰色的天空。青山村的除夕,就在这烟火气中缓缓展开。
知青院里热气蒸腾,与小说里描写的勾心斗角截然不同。十几个年轻人围坐在拼起的长桌旁,脸上都映着灶火的红光。有人正往酸菜炖粉条里撒葱花,有人在争论饺子的捏法,还有人已经喝红了脸,正大声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年的风吹日晒,让这些城里来的年轻人皮肤黝黑,眼角早早爬上了细纹。但此刻,每道皱纹里都盛着笑意。
温之远举起粗瓷碗,劣质白酒的辛辣直冲鼻腔。他仰头一饮而尽,热流从喉咙烧到胃里,却在胸口结成冰——这暖意终究化不开千里之外的乡愁。窗外,暮色中的村庄渐渐亮起零星的灯火,像散落在雪原上的星子。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大家突然合唱起《我的祖国》,跑调的歌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70年代小可怜v重度颜控小知青23
舒月悄悄碰了碰温之远冻得通红的手指。在歌声的掩护下,两人的小指在桌下轻轻勾住,如同隐秘的约定。
没了叶陶然的搅扰,舒月的日子像山涧溪流般清亮起来。再不必提防突如其来的暗算,仿佛随着最后一个雪融的春日,彻底消融在青山村的泥土里。
村里偶有些鸡毛蒜皮的烦心事:张家媳妇和李家婆姨为只下蛋母鸡拌嘴,王老汉的旱烟袋被自家孙子藏进了腌菜缸……舒月捋清这些纠纷时,总忍不住抿嘴偷笑。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烦恼,反倒让日子鲜活起来。
油灯下,舒月的课本越摞越高。星澜讲题时爱用虚拟小手抓着树枝在地上划拉公式,温之远则习惯把复杂定理拆成生活常识。两种截然不同的教学方式,倒像给他的思维安上双翼。有时学着学着,两人会为某个解法争得面红耳赤,最后总在窗外的蝈蝈声中笑作一团。
这次参与高考的人非常多,甚至有记录说当时都没办法印刷那么多的试卷。
在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年代,舒月深知唯有成为最出色的那一个,才能如愿踏入a市农业大学的校门。
书本知识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难题,最令他头疼的反而是那一手歪歪扭扭的字迹。多少个深夜,他伏在煤油灯下,一笔一画地临摹着字帖,指节都磨出了茧子。星澜常打趣道:"主人啊,别折磨自己啦,买个书法精炼大全吧。"温之远则会默默递来新买的钢笔,说:"慢慢来,字如其人,总会练出来的。"
春日的桃花谢了又开,秋日的麦浪黄了又青。就在这看似平常的一年里,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从镇上传来,瞬间震动了整个知青点——
国家恢复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