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停了,文府人冲了上去,对着中箭的护卫们一阵乱砍,刀剑劈开一个个鲜活的身体,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简直要把苍穹撕开个口子,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立刻包裹了整座山巅。一弧滚烫的血溅到文骋的脸上,他无动于衷地擡手拭去,静静等待着。
终于,最後一个护卫也倒在了血泊之中。所有人倒下的时候都是背靠着悬崖丶面向敌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在守护自家主人。
在这血腥的屠宰场中央,跪坐着一个少女,她的一身素衣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脸颊上也尽是血液。她垂着头瑟瑟发抖,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看着那惊惧到极点的猎物,文骋也兴奋激动到了极点,可是就在他想要上前的一瞬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袭上心头。
不对。
一切都不对。
十三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一夜的种种像极了今夜,沈昭被沈家馀党保护着逃出京城,最终所有护卫都死在麒麟卫刀下,中心只剩下沈昭孑然而立。
血泊之中,年少的沈昭一手持着残刀,一手握着断弓,一张小脸满是泪痕,却带着沈家人独有的坚毅骄傲。
“沈烈完了,沈家倒了,”陆柳大笑着说,“你还不束手就擒吗?”
她瞪视着陆柳,目光烈烈如火,简直如同传说中的怒目神祇,能逼退世间一切奸佞丑恶。
“我是沈家女儿,我绝不会向你们臣服!”
回忆结束,文骋猛地睁开眼,冲着跪坐在地的女子喝道:“你擡起头!!”
那女子闻言猛地一颤,紧接着浑身都哆嗦起来,却始终不敢擡头。文骋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拔刀出鞘,锋利的刀刃直直对着她的咽喉,逼得她不得不缓缓擡头。
终于,文骋看清了那张脸,当啷一声脆响,秋水雁翎刀居然砸在了地上。
“三郎!”管家以为他家郎君又色令智昏了,立刻出言提醒。
文骋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恶狠狠盯着那少女,一字一句道:“你,你是白家的幺女白楚?!”
衆人全都僵在了原地,什麽,辛苦追了半夜,本以为终于可以回去交差,没想到居然追错了?
白楚被迫注视着文骋那布满血丝丶凶神恶煞的眼,在衆目睽睽之下撇了撇嘴,毫无征兆地大哭了起来:“求求你别杀我,我兄长是朝廷首辅,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呜呜呜……”
被当做强盗的文骋:“……”
衆人:“………………”
一阵可怕的沉默过後,文骋开口了,声音听得让人直打哆嗦:“我接下来问你的每一个问题,如果敢有半句虚言,不管你兄长是谁,我都立刻把你从悬崖上扔下去。”
白楚的哭声戛然而止,泪眼朦胧地看向文骋,惊惧如同小兔。
“第一个问题,你今夜为什麽要出城?”
白楚抽泣道:“我,我原本是吃完了酒要回府的,不知怎的被人从马车上劫走了,等我醒来时已经在城外了。周围还有十几个男子,说让我帮忙演一场戏。”
“什麽戏?”
“他们让我换上素衣,假装咳嗽,然後被他们其中一人背着赶路。”
她哭得哽咽,回答得断断续续,文骋耐心听完不予置评,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虞怜去哪里了?”
白楚颤巍巍的哭声顿了一下,文骋敏锐地捕捉到了,只见她沉默片刻後回答道:“郎君说的是我的闺中密友虞怜麽,自从她做了文府的妾室,我俩就再没见过。听说她为文三郎生下龙凤胎,大出血差点死了,或许这些年在文府养身体吧。”
她透过泪珠偷偷觑着文骋的脸色,却见他冷笑一声,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力气大得她整个人几乎悬空!
他抓着白楚疾行几步,她拼命挣扎却被他轻松镇压了回去,如同拎着小鸡子一般。白楚感到自己的脚尖悬空了,往下一看竟然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她发出一声发自肺腑的尖叫,面色瞬间苍白。
“再给你最後一次机会,”文骋眼底露出可怕的疯狂,“你今夜要保护的那个人,虞怜,究竟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