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大臣也纷纷拱手,“我等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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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后院,尘埃在从窗棂斜切而入的光柱里无声浮沉。
所有陈设纤尘不染,是那般得冰冷,死寂。
沈安若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终走至窗前良久沉思。
她的身影像极了一人,同样放空着双眸,放空着身体。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在看什么。
她如木雕,面无表情,也毫无情绪波澜。
或许,她已领悟了齐麟的精髓,尽管她知晓这一天迟早会来,她也迟早会变成第二个齐麟,却不想这变化竟如此玄妙。
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齐麟般深陷孤独,这孤独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独。
——无人可诉,无人理解,无人懂得
——就像是偶然窥得天机的小道士,唯有无助和恐惧。道出天机是死,不道出天机也是死,其区别在于选择,一个苍白、残酷的选择。
——选择道出天机,死的是自己。可纵使自己身死,事态也不一定就能按照心中所愿去展;选择不道出天机,那死的就是身边人,小道士有师兄师弟,也有最敬爱的师父、师伯,若亲人尽死,小道士必生不如死。
在这个世上,很多事就是这样。
能窥得天机的人,不会限制年龄和道行;能一瞬觉悟的人,也不讲究什么资历和经验。
否则,又怎会有一代误一代,代代错下去且还错得离谱的事呢?
有所成就的人总以为走过的路就是一本足能走向光明的教材,广招弟子也好,开坛论道也罢,到最后能如他一般创下辉煌的人却迟迟不出。
到了人生尽头,不免纳闷错在了何处。
学生之论述完全合乎他走过的路,不仅毫无偏差,且每位学生都能做到烂读于心。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有人说:能成就一番事业绝不靠前人经验和诸多理论,只是偶几率得了幸运女神的眷顾。
纵有千万人败下阵来,总有一人能在俯身间捡到金石。
这也是很多人为何执着于命数的原因,因为解释不通呀。
不但解释不通,还想寻求安慰,那总不能承认自己就是比别人差吧?
那咋弄哩?——时也,运也,命也。
这句话出自北宋吕蒙正的《破窑赋》——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那吕蒙正是何许人也?民间传说,吕蒙正曾数次入相,兼任太子的老师,而当时的太子正是后来的宋真宗,宋真宗呢青春年少,目中无人,没有谁敢当面教训他,吕蒙正决定写一篇文章来告诫他,于是便写下了《破窑赋》。
当然,吕蒙正虽写出“时也,运也,命也”六字,却不代表这六字就是他率先提出来了,也多半是总结前人思想,览群书之感。
——吕蒙正并不是能开宗立派的大家,单是道家典籍中相关论调就比比皆是。
那宋真宗读了《破窑赋》后,又懂得了哪些道理呢?
这恐怕也是最能使人误解的地方,难道宋真宗知晓了自己恰逢时、载国运、帝王命吗?
若是这般理解,那多少就有些扯淡了,也全然成了奉承帝王。
《破窑赋》的核心思想是:破除天命幻觉,直面人生无常。
吕蒙正先以自身经历写下他从“洛阳破窑乞儿”到“三度拜相”的跌宕人生,直击宋真宗对“天生贵胄”的盲目自信,强调“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其意也是在说,破窑乞儿出身的他,也能三度拜相。
再以他早年“缺衣少食”与后期“位列三公”的对比,说明“非吾贵也,乃时也、运也、命也”。
其意也是在表明:权力与地位具有暂时性,唯有德行与能力才是立身之本。
当时,宋真宗他爹,也就是宋太宗以“金匮之盟”继位却迫害兄弟子侄,宋真宗是宋太宗的第三子,因兄长疯癫、暴毙才得了太子位。
也就是说,若非前两位兄长疯癫和暴毙,那也轮不到他做太子。
他并非“天授特权”,只是头脑健全是个正常人才成了太子。
假如,他不是个正常人或无德无能,那岂不也要被废掉,将太子位让给其他人吗?
在读了吕蒙正的《破窑赋》后,他已然意识到自己要做个出类拔萃的正常人了,否则,就会被取代。
那德行从哪来呢?
无非就是爱民如子,体察民情;正心正德,保持敬畏。
那么,再回头看,能成就一番事业的人为何就教不出有所成就的学生,想必就简单多了。
吕蒙正并非帝王,他也成不了帝王,他所教的也是理解命运的无常和从“天命在我”到“敬畏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