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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日

二哥来邀请了，二哥被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实在不好意思，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你看，我们家艺人是选秀节目的练习生。今天过来帮忙那也是因为放假，明天开始就要回去拍摄了。”

“接下来两周都要准备决赛，决赛後还要准备新专辑，恐怕如果接受您的邀请，会耽误您那边的拍摄。”

李鹏程边说话边递烟，虽然二哥已经戒烟很久，但居然下意识接了过来。

这个男人皱着眉头，深沉的面容在这个偶像剧里小年轻环绕的地方多了一丝别样的魅力。

还没等他黯然来个文艺男主似的转身离开，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二哥回头。

“我去！小文导你不在片场待着，怎麽出来旷工！”

二哥决定先发制人。

李鹏程骤然明白对方就是二哥正在拍的正剧的导演，但等看清楚对方的脸，李鹏程还是吓了一跳——太年轻了。

而且太俊了，通身一股文艺范儿，站在那里和青松一般吸引人。

文礼之朝着这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就准备拎着二哥回去，却遥遥捕捉到高台上那黑色的影子。

不知道出于何种冲动，他停了停脚步。

高台上的戏，已经到了傅寻砚所饰演的萧眴在《玉成》中的最後一幕。

他是反派，但只是一个可怜的可悲的小反派，戏份加起来剪出来估计也就十几分钟。

残月如鈎，悬在摘星阁飞檐之上，将斑驳的栏杆影子投在青石地面。

萧眴早已经被秦连鹤和闻潇逼得站起了身，他倚着朱漆剥落的栏杆，看远处宫灯如豆，在秋风中明明灭灭。

“为什麽不动手？”他眯起眼，嘴角翘着，明明并不悲伤，但无论是哪个正在看他的人，都体会到了不可名状的哀痛。

玄色衣袍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早已褪色的明黄衬里，那是舅舅和舅母跪在他脚边，硬逼着他穿上的。

他们说这是责任，这是不可撼动的天子之脉，好像谁穿上这薄薄一件旧衣，就拥有了天理和天命似的。

“所以你也很清楚的吧，来找我，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萧眴头也不回，冷月把他的鼻尖照得霎亮，声音比檐下结霜的铜铃更冷。

“呵，前朝罪人，你私自募兵已是大错，妄图以夜枭动摇本国朝政，更是罪不容诛。本皇子必要杀你，又何错之有？”

秦连鹤的语气是坚定的，可攥着剑的手如此紧，分明心绪不定。

他心底和明镜一样清，而为了不让自己再去权衡犯错，秦连鹤立即擡手，弯了弯手指，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士兵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秦连鹤亦低眉擡手，凌空一剑砍过去，他看着萧眴闭起双眸，不做挣扎。

噗嗤——然而剑未能彻底落下，红色的血液倒是如预期一般溅上了眼眸。

萧眴接住了那具身躯。

谢凡为他挡下了一剑。

萧眴却并不感激，所有人都要被这忠仆救主的场景震慑，唯独被救的人一脸无动于衷，他只是接住了那个在他面前倒下的人，就像他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谢凡感受不到痛意，原来死前是这样晕乎，天地都倒悬过来。

“我……”

他看着萧眴的眼，骤然就什麽都说不出了，只能自嘲地用最後一点力气抿了抿唇。

那双眼平静异常，再也没有当初，他为他在国舅爷府里应付老师时的感动，也没有一起游湖时的欣喜，没有依赖，更没有伤心。

谢凡承认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实际上当他帮着顾家逼萧眴做那些事情时，萧眴就已经不再需要他。

萧眴善良，可他也是皇室子弟。

他们不再是朋友，从那天起，萧眴就没有再把他当朋友。

“其实现在看着你要死了，往回想想，我有好多想和你说但没说的话。”

萧眴没什麽天子样，他就这麽跪坐在地上，搂着自己的半身，眼神茫茫然飘在天地间。

但谢凡感受到了他的轻松，从未有一刻，萧眴如此刻这般松快。

“可惜那都不重要了，如今你要死了，我也是，或许我们可以在下头聚一聚。”

“不过哪怕再见，我也不会说了。”

“谢凡，你没做错什麽，可是我也没做错什麽，我已经不想去体谅你，体谅任何一个人了，让我自私一把吧。”

他是要……

谢凡陡然一惊，用尽最後的力量去拽那黑色的衣领，只是对方抽身得太快，指尖擦过，谢凡眼前便彻底黑了下去。

罢了，他也管不了了。

秦连鹤握着剑走过来，月光在剑鞘上流淌如水。

今日这出实在超乎预料，他从未想过萧眴会这麽轻易便伏诛。

萧眴说得对，他现在已经知道，不管是今日，还是未来的任何一日，来杀萧眴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