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办法了,他已经被架在这里了,无数被迫害过的臣子之亲友俱在高台下,秦连鹤找不到理由放过萧眴。
高台四角的青铜烛台齐齐爆开灯花。萧眴转身时,秦连鹤才看见他手中攥着的一小把匕首。
他是要自戕——还是来杀他?
那披着鹤氅的矜贵青年,面如玉佛,无悲无喜,擒着匕首往他面前刺来,秦连鹤本还在失神,下意识便送出了剑。
三尺二的剑,和一尺的匕首,实在是没得打。
噗嗤一声,秦连鹤便感受到剑尖所传来的特殊感觉——他杀的人也不少了,可从没有这样奇怪的感受。
就像是剑身和□□通感,一刹那莫名的寒意灌入每一寸皮肤,紧接着又是热血浇头。
闻潇慌张跑来,握住他的手把剑往外抽,一边还在他耳边大喊。
“我们错了!不能杀他!杀了他,顾家就彻底没了掣肘!”
可秦连鹤已经听不进了,他仿佛被蛊惑般,只盯着那双眼,那双因为将死反而神采奕奕的眼。
萧眴“活”了,这一死,是他最後的任性,是给他,还有给这个天下,最沉重的报复。
他像一朵开到荼蘼的花朵,鲜红的血渗透进黑色的衣物,他倒在高台冰凉的石板砖上,精致的脸像极了鬼魅。
可他不邪恶,更不该死,该死的另有其人。
他死的太快,太轻易,除了看透他想要什麽的秦连鹤外,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不敢相信他们就这麽扳倒了幕後黑手,一时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唯独秦连鹤与闻潇,感到了浓重的负担,和预感不妙的压力。
萧眴还没死透,他没有失去意识。
他挣扎着用一只胳膊将自己支起来,靠在石凳上。
萧眴看着自己的胸口,用已经苍白到快没有颜色的手去摸了摸。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还能流出那麽多血。”
“嘶——有点疼,我好像後悔了,被你刺一剑真的很疼。”
“不过後悔也没用,我快死了。”
“你知道吗秦连鹤,我讨厌你,因为我嫉妒你,嫉妒你有那样的父母,虽然他们很残忍,但对你,实在是尽心尽力。”
“……算了不说这个,说点别的吧。我说了,我想要任性一把,所以在我死之前,这个给你。”
秦连鹤没有上前,闻潇看了看萧眴的脸,还是没忍心,蹲下身去从他手里结果那枚小小的玉珏。
萧眴看着她,笑得干净纯真。
“谢谢闻姑娘,你是个好人,也有才能,来日在朝堂上必有你一席之地,所以可千万别囿于他的後宫里去。”
闻潇愣住了。
秦连鹤也是。
闻潇看了看手里那枚玉珏,那是“夜枭”,萧眴用十年练出来的亲卫,是避开了顾家,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就这样交给了她。
或许萧眴本是想交给秦连鹤的,但秦连鹤太谨慎,现在他们归属于她了。
而萧眴看着她,带笑的眼神,也让闻潇知道自己没有理解错。
闻潇看着他,那个在朝臣嘴里除了脸外“无所出衆”的前太子,幽幽望了一眼夜空。
他似乎张嘴说些什麽话,可他没有力气了,于是那些词也轻得根本听不见。
他死了。
不远处就是谢凡的尸体。
一对颇有才能的君臣,就这样几乎没有引发什麽轰动地丶寂寞地死在了这个平凡的夜。
闻潇站起来,秦连鹤突然觉得她的背影,似乎不似从前——变得坚毅,变得难以摧折。
“我们错了。”闻潇轻叹。
“他的尸首能不能给我,我想把他葬在梧桐乡。”
“那里的秋景很美,他也该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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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礼之蹙着眉,眼神定定的,让旁边的李鹏程感到心惊。
他当然也知道自家艺人实在是天生当艺人的料,至于演技,哪怕李鹏程没有带过演员,也能遥遥感受到,傅寻砚所扮演的太子,身上所满溢出来的那种孤寂和哀伤。
他为其悲,也怨其无能。
所以此刻文礼之的表情,让李鹏程直嘀咕——难道是自己对傅寻砚太过高看?
谁知两分钟後,他就听到文礼之一巴掌拍在二哥背上。
“五分钟,我要那个穿黑色大氅的演员的全部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