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春桃摇头,张了张嘴,“将军他们在前厅……”
“那今晚的事先别告诉他,也告诉外面那些人,别多嘴。”沈绾取来剪刀,将李大山外层的衣服麻利剪开,露出大片血洇洇的伤口。
她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嘱咐道:“若是将军问起,就说我还没回来。”
见春桃还立在原地,沈绾不由提醒:“怎麽,还有事?”
“哦,没事没事,”春桃忙不叠道,“我这就去拿。”
为防止李大山失血过多晕过去,沈绾找来干净棉布压住伤口,好在春桃动作也不慢,很快端来热水,又从药室抱来不少伤药。
这些药膏药粉还是当初刚搬进府时,谢翊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那时身子弱,无论是治疗内伤还是外伤,谢翊备下了一大堆,都是些名贵药物,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先用温水擦拭干净伤口,再从春桃拿来的药箱里取出特制盐粉倒入水中,用干帕子浸湿後往伤口处一按,李大山瞬间绷紧下颌,颈边青筋暴起。
这是沈葭曾教她的法子,用盐水来清洁消毒,事半功倍。
春桃看在眼里,心中暗道,眼前这人不仅看着壮实,耐力倒也不差,伤成这样,绽开的皮肉触到盐水,竟始终不吭一声。
沈绾不懂医术,只知道哪些伤药治疗外伤最为有效,简单调配後,将药粉敷在伤处,又用干净布条仔细包扎好,方才结束。
“李大哥,何人把你伤成这样?”待一切处理完毕,沈绾才开口问道。
李大山舒了口浊气,刚欲开口,却望了眼春桃。
春桃很是识趣,拿着面盆和脏污的布条掩门退下。
待室内彻底安静,李大山方凝眉解释:“他们具体是什麽人,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其中有的是拓摩人,而且个个都是权贵。”
沈绾不解:“到底因为何事?”
“这事说起来,是个意外。”李大山凝思片刻,开口道:“前两日,我在朋友介绍下认识了几位大户,他们正需购买草料,我也就和他们定下了生意。今日午後,我按照吩咐上门送货,刚到门口,就见府宅仆从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些什麽。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家主人在宫里当差,今日正赶上有贵人来访,所以全府上下都在忙着迎接贵人。
我那一车草料需要有人验收才能卸下,可等了半天,也没人搭理。我大老远跑去,也不想空手而归,索性就在门口等,一等就是三个时辰。後来府里出来个管家,见我还没走,赶紧把草料收了。看我等了大半日,那管家说起今夜赶着他家主人寿辰,若想沾些喜气,可到後厨吃完寿面。
我在外等了那麽久,早就饿了,便进去很快吃了碗寿面,刚想出去,却碰到一群仆役搬着一件件物什往院里走。那些东西看着像是乐器,可精致程度简直超乎想象,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张鼓,鼓皮白皙细腻不说,还像有生命似的。我虽是个粗人,可对这样的东西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留神,竟瞧见那领头的是个熟人!”
说到这,李大山眼中闪出精光,看向沈绾。
“是谁?”沈绾心下一顿。
“是御马司那个姓胡的监官!”
沈绾眉头一蹙,“怎麽是他?”
“的确是他。御马司的人我认识的虽不多,可这个胡监官我还是有印象的,当初刚与司里做生意,曾在门口撞见过几回他刁难小太监。”
李大山顿了顿,眉头愈拧愈深,“正是见着了他,我心里才对今晚他们口中的那位贵人産生好奇。我刻意避开守卫,摸黑来到那处小院,透过窗缝,瞧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正命人展开一张皮纸。”
李大山神色越发凝重,“你根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张皮纸,莹润透亮,仿佛会呼吸,看起来就像……就像是无数张女人的皮肤拼接在一起。”
听到这,沈绾呼吸一滞,瞳孔都在放大。
“我开始只觉自己想多了,可後来那老太监的话我隐约听了个大概,原来那张皮纸,包括屋里那些乐器,竟都是用妙龄少女的人皮做的。”
屋里顿时静得落针可闻,李大山喘了口气,继续道:“那是流传在北疆最古老的传说,说是用上等人皮制成的物品,只要在上面写下愿望,就一定会成真。这张皮纸就是老太监送给那位贵人的礼物,上面画着的,是一幅天下舆图。”
“你可知那老太监叫什麽?”沈绾声音有些发颤。
“不清楚。”李大山摇头,“但离府时,我看见後宅檐下的灯笼上,写着一个‘魏’字。”
沈绾心下顿时明了,看来那府宅的主人正是魏公公。
而那位贵人……自然不言而喻。